河川九曲,自无尽高处来,向着无限深处去。
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人走到河边。布衣、平凡,微微有些发福,全不起眼的中年人。
就在中年人驻足河边一瞬,滚滚天河中突然盛开出一朵朵璀璨金莲,霎时间佛香氤氲禅乐飘散,每一朵金色莲花上,都有一尊佛陀或者大菩萨端坐。。…。
下一刻,河边的中年人坐了下来;金莲上的诸天佛陀与大菩萨却站了起来,齐齐躬身、施礼:“拜见我佛。”
每一位佛陀、大菩萨的声音都很好听,这许多好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便是西天极乐中最最悦耳的禅铃妙音了。
中年人没太多寒暄。开门见山:“那件灵宝追查如何了?”
几位莲上佛陀、大菩萨先后开口,并没什么真正有用的消息。和又一栈传给苏景的消息差不多,即便西天极乐中强者无数,眼下也只能追查到‘宝物在北方’。再没其他结果了。
河畔中年人总是再微笑着。可他的微笑太单纯。单纯到没了情绪、就只是个最最简单的‘符号’。无喜无怒,也不见失望,他从袖中取出一副棋。跟着伸手指点了一位金莲中的佛陀。
被指点的,一位智慧胜佛,西天之中棋力最强之人。最近八千年里,他与佛祖下过六百三十盘棋,六百另一胜、廿九和,在他面前佛祖未尝一胜。…。
棋很像中土凡间的象棋,
车马将相具齐,但子数远胜,大大的一方棋盘,红黑两方各有三百三十三子,棋子多了棋盘大了,规矩当然也就多了,这棋下起来怪复杂。。…。
智慧胜佛执黑,中年人执红。
棋盘两边,两人走棋很快,一个子一个子被吃掉、拿下,一炷香的工夫过后,残棋无救、智慧胜佛又胜、他在盘上将死了中年人。
“佛祖输了。”智慧胜佛微笑。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佛陀四大皆空,不会介怀这方寸间的胜负,更不会有故意让棋、巴结上仙这种无聊事情。
中年人盯着棋盘,本文来源:,三息过后伸手在棋盘上一扫,盘上所有黑子都被扫落,只剩下中年人的红子了。
“看,你没棋,我赢了。”中年人笑了:“没了规矩,便是百战战胜。”
跟着站起身,中年人望向朵朵金莲、众多佛陀:“那件宝物,势在必得。”言罢他转身离去。
……
人海。
锦绣乾坤、浩瀚世界。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身着道袍跪拜在地,万万人,铺满了视线也铺满了整座世界。
这座乾坤里,只能看见天却看不到地面、高山、湖川和大海:天之下、地面每个角落都被人海湮灭……除了一座青青竹舍。
竹舍在大地正中央。。…。
铺满世界的道人们围拢着竹舍、叩拜着竹舍,他们的神情安宁、目光虔诚。
竹舍里三株清香,烟雾氤氲,羽冠长袍的道长站在香炉前,他的年纪很老了,头发眉毛胡须银白如雪,肌肤仿佛树皮般干燥拔裂,但他的目光清澈,穿透缭绕烟雾,静静看着祭坛排位上那两个大字。
“道尊,僮儿不明白。”侍奉一旁的小道士怯生生地开口。
道尊皱了皱眉,皱纹深深:“你跟在我身边许久,怎么‘不懂随时问’的道理还没明白。道喇下,不分尊卑老幼,不讲礼数恭谦,不懂、问。”
“道尊,我们敬奉的从来都是:天、地、人三才,为何您今天换了牌位,改作敬奉‘逍遥’?”
祭坛之后的神牌上,逍、遥二字墨迹未干,是道尊刚刚写好、摆上去的。新的‘逍遥’牌位替换了‘天地人’三才牌位。
道尊摇摇头:“拜这新牌位,不是敬奉,而是祭奠。”
“祭奠?”小道童不明所以。
“祭奠。”道尊加重了语气:“仙界人间,‘逍遥’已逝。‘逍遥’死了,‘逍遥’没了,你我毕生追求已然不再,所以三株清香祭奠‘逍遥’。”。…。
咕咚一声,仙僮跪倒:“道尊即为逍遥,僮儿求求您,万莫颓然,您老永在,则大道永在;大道永在,则逍遥长存。”
道尊不爱笑,但他的神情并不森冷,如果放在凡间,身上再沾些灰尘的话。他就是个最最普通不过的游方道士:“说反了,说反了。应该是:逍遥在则道长存,道长存则我永在。如今我已不觉得逍遥了……”
僮儿不是僮儿,他本是一头鹤。星辰神光中诞生的一头青羽朱喙墨顶鹤,仙天无尽匡阔,但数遍四面八方过去将来,这等仙鹤只此一头。真正俊朗神物,得道尊点化,化身僮儿永侍道尊身边。
真正神物有先天智慧。为何道尊要点化于它?不是这鹤儿有多强大的力量、有多凶猛的利爪,只因它生来就懂得‘逍遥’为何物。
‘逍遥’不可言。凡人以为重权在握、随心所欲就是逍遥。错了错了,逍遥只在心中一段智慧思悟,若真修得逍遥在身,则无事不逍遥。…。
无所不能随心所欲并非逍遥。
凌风宇宙遨游天地并非逍遥。。…。
逍遥。感觉罢了。觉得自己逍遥。无论做什么吃什么都是逍遥滋味。
所以什么都不是逍遥。逍遥却什么都是。
以前道尊是逍遥的,
如今他却没了这种感觉。挺长时间了,不管做什么、怎么做。他都不觉逍遥,心中那份由衷的快乐悄然泯灭了。
今日上元,东方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所有道家仙尊共聚于此,随道尊、拜祭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