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
宜祭祀,忌嫁娶。
夜。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
即便如此,城中一如既往的繁华,喧嚣随着日出日落不停不歇。
无名剑客决战凶侠殁鸦,现在人人皆知的江湖消息。所以那些大到豪杰侠客巨盗杀手,小到鸡鸣狗盗之徒都聚集在西江之畔,只为了月圆之夜的生死一战。谁也未曾想这美好的江南小城,竟然隐藏着这那么多无情的杀手。繁华的喧嚣里面,总有人突然死去,血像是江南三月份的流水,潺潺地流淌,优美而鲜艳。
我在鳞次栉比的房屋楼台之上飞掠,踩着一片片青瓦,踏着一排又一排屋脊,不时地足尖轻点,越过相隔数丈的屋顶。
云鸿在我的头顶上方经过,消失在浮云深处。然后我落在云鸿消失的地方,曾是当年被大火吞噬的西江双楼。这两栋楼曾经被付之一炬,如今又以精美的姿态坐落在江边,像是一位妙龄少女,倾国倾城。
今夜,又赴一场花满江楼的旖旎。
亦如当时,夜寂圆轮,丛桂怒放。
我记得十六岁的时候来这里杀人,当时我弹了一首江南小曲。而这次,我只带了我的剑,我的琴遗失在了大漠的风沙里。
江雾渐浓,渐浓,漫上西楼。
我站在西楼的飞檐上,饮了一口昨夜的残酒,然后凝望着脚下的璀璨花灯。那明亮的阁楼里倩影卓卓,似是住着一个婀娜多姿的美丽佳人,她在云袖轻舞,然后又奏离别苼歌,她唱的是一位词人写的长相思。
词曰:
忆不休,诉不休,身向江头一叶舟。涛声阵阵愁。
恨悠悠,情悠悠,恨到浓时情不收。乱人心上秋。
酒未尽,曲已终。
这时月下突然响起一声更鼓,已是初更。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鲜衣华服,带着白色面具,一柄剑藏在身后,面具内露出的一双眸子却像是出了鞘的剑,正盯着我手上的浣花。
我问,你就是殁鸦?
他问,你是谁?
我说,杀你的人。
他忽然笑了,笑得讥诮而冷酷,他说,好吧!亮出你的剑。
我解开裹剑的黑色布衾,我看着月光下的浣花,它的刃像是极薄极冷的秋霜,透着淡淡的寒光。
大风中,又一次飘来殁鸦的声音,他在问我,你的剑没有鞘?
我说,没有。
更鼓响过,然后一阵剑鸣,那是蔷薇的悲鸣,它在怨恨,在哭泣。我终再见到那出鞘的剑,鲜艳的蔷薇。
那一刻,浮云消散。我的眼里,如同沉沦了一轮血红的月亮,一轮圆满无缺的月亮。它光芒逼人,阴寒。像雨一样,像针一样。像血一样流淌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风里。
江雾,笼罩了整栋西楼。花香,在江南的水气里漫溢,飘散。殁鸦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当时他凝住着蔷薇剑,慢慢地抚过剑涵深情,他突然问,听说你是这柄剑的主人?我说它的名字叫蔷薇。他地说到,曾有相剑师说此剑不祥,好杀妨主,凡持此剑者,皆无善终。我回答不错。然后他突然叫出我曾经的名字,他叫我殁鸦,他的剑笔直地对着我,他说,殁鸦,我今天就要杀了你,讨回你欠我的债。
蔷薇飞掠,浣花剑舞。十招之后我全力劈出一剑,连接着再使出借花问剑。那一道剑气劈下了他的面具,他突然放下了鲜红的蔷薇。那一刻我转移剑锋,因为他突然对我微笑,笑容邪气诡异,那个笑容让我想了到了湛秋的儿子。
剑锋逆转,一股强大的反噬力让剑脱手。它在我面前旋转,呼啸,它凌厉的剑锋割断了我的咽喉。我第一次见到自己喷涌的鲜血,我突然觉得,它不像江南的流水,它更像弥漫在大漠风里的尘沙,破碎,滚烫……
我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如同沉进水底。殁鸦在我面前咆哮,一遍遍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也没有答案。
这个时候,我隐约听有人在说,因为他第一次他没有杀你,日后便再杀不了你。
然后我听到殁鸦似乎在问,白马寺三衣?渡我?
那人答,正是贫僧。他中了贫僧的剧毒失魂引,贫僧前来看看毒发了没。
你为什么要杀他?
然后我感觉渡我好像就在我的面前,我听见他说,曾有一个白马寺的老僧死在你的剑下。
我已无法回想,视线开始模糊。
他又说,他是我的师父。师父对我说过,只有放下恩怨,忘记仇恨,才可超度自我。但是,我做不到。
然后风好像突然变得格外的大,我用力抬头用力去望,风好像吹散了那些盛放的桂花,那些白色花瓣漫天飞舞,犹如一个绝美却凄凉的梦境。我想带着蔷薇剑离开,我想寻回遗失在风沙里的琴,我想将蔷薇和浣花掩埋,永远的埋葬。那样我就可以背着我的琴四处流浪,做一个平凡的琴师。但是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其实,我应该早早的死去,我在江湖上是人人诛之的魔头,我曾杀过那么人,背负着那么多的罪孽。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不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我想起那些美好的传说,似乎天空上云朵上真的住着亡灵,我想,也许,司莹,哥哥又可以陪伴你了。
我倒下去,在我倒下去后,我终于看到了云头上的亡灵,我看到她如同迷雾一样氤氲的瞳仁渐渐清晰,最终变成如同明月一样清朗的光泽,然后,她的眼眶中突然噙满了泪水,她的表情是我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