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可的盆还在手里,她哭着跑,跑着笑,跑到厕所隔间里。
将近两周的压抑生活终于要结束了,那个家伙说过不再惹她。她感到心中有一丝悲壮,有一种被强权欺压后成功反抗的畅快,她很高兴,非常高兴,喜极而泣,又哭又笑,控制不好面部表情和心理状态。她觉得一切都该重新开始,高中也变成想象中平静的样子。她会在接触中慢慢和谁成为朋友,她会努力学习向喜欢的大学迈进。此刻她眼中的一切充满美好,明天都是轻松。
王洛可在隔间里抹了好多把眼泪,终于不哭了。她昂首挺胸地走进宿舍,那个一切不开心开始的地方,明天就会迎来她的告别,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也会锁在这个地方,远离她接下来的高中生活和她的家。
明天是军训最后一天,以后都可以抬头挺胸心情舒畅地走过,不用逞强的傲气,也没有不可忽略的焦虑。
她太高兴了,她根本睡不着。她想到尤梦,该如何对她描述看不见她身影的高中军训呢?她想自己一定会把不愉快藏起来,把所有值得她快乐的事情告诉她,比如和关远鹏重逢。他们都有代表自己风格的画,她要向她描述从他那里得到的生活感悟。她要问尤梦有没有交到朋友,尤梦那么活泼,一定交到了,没准还会“不务正业”地和男生谈个男女朋友。
王洛可最后一遍告诉自己,不快乐结束了,她可以安心睡觉和学习,就算没有朋友也不至于总在担心下一秒有人笑话她。她强迫自己将脑袋放空,渐渐沉入梦中。
王洛可如以往抬头挺胸地下楼集合,眼神飘过自己班的队伍,没与任何人对视,却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祈昇那边莫名传来笑声,与以往相同性质和频率的嘲笑,也不知又有什么好笑的值得他们不歇气地笑那么久。当然,那些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她没看他们,她解放了。
祈昇几人总在吸引别人的目光,他们的笑已经被所有人定为“有病”,他们的笑随着窃窃私语飘到王洛可耳朵里,引得她不自在地让眼神掠过他们。她发现他们好像在看着她这边。
那也不是在笑她吧?那些神经病又找到了新的招惹对象,恰好在她这边?她对自己的结论没有底气,一颗心又沉下来了,未来的美好消失了。
祈昇他们还在笑,三人统一地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别人眼光。他们用那笑扰乱着王洛可的冷静、冷漠,将她的自卑和尖刺一点点牵引出来,让她烦躁。她的耳朵里只留下笑声,直到与别人步伐不同被踩到脚才回神。
在汇报演出中,严肃认真的气氛终于让她专心起来。那之后,他们就到宿舍收拾行李,等待大巴车接他们回学校了。
他们在空场最后一次列队,每个人脚边放着大包小包,头一次比较松散地不用立正站直。
由于个子偏高,王洛可站在祈昇右侧,中间隔着顾青。虽然马喆南和周蔚站在排中位置,和他们有一定距离,也足够让她煎熬。
祈昇出奇地老实,用帽子给自己扇风。被帽子遮住的半张脸和下半部分形成严重的色差。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祈昇叹着气。
“谁知道。”
顾青看他直笑,被祈昇一掌拍在脑后,“你笑什么?”
顾青不客气地还他一下,“我没想到你这黑脸也晒得这么明显。”
祈昇把他眼镜抢了,“你们还留个眼镜印你咋不说?”
顾青脸上颜色分成三个部分。
“我能白回去,你充其量变成一个均匀的黑子。”顾青得意地大笑。
祈昇说:“小白脸,还以此为傲呢?”他俩动手动脚地闹起来。
四周的人只好尽量往外侧步。
顾青往后躲,踩到了王洛可的鞋尖。“抱歉。”他侧头道歉。
“没事。”王洛可又挪出去点。
祈昇说:“完了,要传染了?”他退出去老远,让顾青别再靠近他。
又是潜台词为“要传染上麻子”的惯用招数。王洛可看他他就用帽子挡脸,一边念叨:“别看我,别传染给我。”
王洛可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拿出包里的晕车药吃下去。她稍稍犹豫下对身边的女生说:“需要晕车药吗?”
“给我一粒,谢谢。”她对排中的好友喊:“茉莉,你要晕车药不?”
“要!”
王洛可将整板药递过去,传一圈回来只剩两粒,其中有几个男生也吃了。
祈昇那边听他们说“要不要”的,问晕车药是谁的。
“我的。我估计你不会要的。”她接过剩下的两片塞回包里。
“当然,我怕传染。”其实他晕车还挺严重的,在面子面前没法低头。
王洛可说:“我还怕你把疯病传给我呢!”
祈昇再次用手挡脸。
几个男生一听药是她的,说:“完了完了。”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有的伸舌头假吐。
廖悦狠狠念了一句:“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们继续在烈日下等待上车时间到来。上车时,关系好的人两两并排坐,王洛可一个永远落单的人才体会到所谓的孤独,她也总落在猜测身边会坐谁的尴尬中。
然后,顾青问:“你边上没人吧?”
“嗯。你要坐这?”
“嗯。”
在王洛可惊讶的目光中他坐下了。
祈昇紧盯着这动向喊:“之前说你还不承认,现在这是干什么?”
顾青实在懒得理他,闭上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