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东园僧舍内,一名六十余岁的老者身着僧袍端坐于蒲团之上,脑后辫发已去,已经剃光了满头的白发,眼眉低垂,手持念珠,口中不断的念念有词。
屋外沙弥进屋道:“承贯居士,太平西王娘来访。”那老居士哦了一声道:“吾亲往相接。”
正准备从蒲团上起身之时,几名女子已经入内来,当先一名女子宽大袍服,满头秀发自然垂着,进屋便微笑道:“不牢承贯居士相接,我等不请自来,打扰居士清修了。”
那老居士呵呵笑了起来道:“方外之人割舍不下世间凡俗,避世清修只乃托辞而已,宣娇小友老是以此取笑老夫。”
那女子正是太平天国西王娘洪宣娇,她此刻已经是大腹便便,虽有宽大袍服遮掩但依旧看得出她身怀六甲,只见她笑了笑说道:“魏源老先生乃当今第一开眼看世界之人,我等后学晚辈怎敢取笑您呢?”
那僧舍中蒲团上的老居士正是史上赫赫有名的开眼看世界第一人魏源,1853年他那时还任满清高邮知州,随后因“迟误驿报”,“玩视军机”革职。其后虽满清复了他的职,但他以年逾六旬,遭遇坎坷,以世乱多故而辞去,潜心学佛,法名承贯,游历扬州、苏杭各大名寺。
当时扬州、苏杭等地一一被太平军攻陷,西王主政之后更是一片清明善政。保护各派信仰,魏源就熄了回老家湖南的念头,安心在杭州东园静修。后来西王娘慕名而来。几番交谈之后,便结为忘年之交。
魏源呵呵笑了笑指着几张八仙椅道:“大家坐下说话吧,小友身怀六甲为何不在天京静养,跑这老远来看老夫,所为何事?”
西王娘微微一笑,向身后招了招手,她身后跟着主持诏书衙的傅善祥。只见傅善祥从背后的背包中取出几卷书册来交给魏源,魏源凝目看时只见上面书写着《净土四经》。
“老居士。这是您老近年辑略的佛门经传《净土四经》,已经由天国诏书衙校版刊印完毕,今日带来与您老检阅。”洪韵儿还是笑眯眯的说着。
魏源大喜之下翻看了几页,果然是自己晚年辑略的《净土四经》。当下呵呵笑道:“老夫还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此经书刊行天下了,想不到天国书局还能令老夫看到,真是于愿足矣。天国虽以太平基督教立国,但能海纳百川,佛道儒清真各家都能流传书著,真乃宽容。只是为了此经书,让西王娘专门跑一趟杭州,老夫于心何忍。”
洪韵儿笑了笑,吐了吐舌头道:“其实也不是专门送书来的。苏杭天京铁路贯通,我是来观礼的。”一旁傅善祥笑着道:“还有西王娘在天京静养太久,憋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洪韵儿被傅善祥揭了底,俏脸微红笑道:“知我者,傅姑娘也。”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小沙弥奉上茶水来,洪韵儿因身怀六甲只要了一杯清泉热水,喝了一口之后道:“老居士,虽然我这次来杭州主要是观礼通车。但有些问题还是想向您请教的。”
魏源笑了笑,他知道洪韵儿定然不会只是为了观礼放。”
洪韵儿道:“老居士二十年前便研究西洋诸国,更编写《海国图志》,此书囊括了世界地理、历史、政制、经济、宗教、历法、文化、物产。对强国御侮、匡正时弊,振兴国脉之路作了探索。并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之说,观之便以为老居士一直坚信我中华能够击败西洋入侵。但我想问的便是,假如真的我天国与洋人打起来了,我天国可有胜算?”
魏源笑了笑说道:“当年天国工部上海制造局几名后生技师前来求教水雷做法,老夫当年编撰《海国图志》是也研究过水雷,因此与几名后生也一同探讨了一番。当时几位后生也问过老夫同样的问题,假如天国与洋人打起来,孰胜孰败?”
说到这里魏源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当年老夫与林则徐大人交厚之时也讨论过此事,想我中华人多物富地广,为何打不过那英吉利蕞尔小国?盖因国与国之战未有发动民众,而以久疏战阵之外省客军千里奔突,地利人和天时皆不在我,如何不败?当年老夫也曾今建议满清朝廷,抵御外侮当今义民可用,但满清朝廷却百般打压,当时老夫还甚为不解,直到后来看了西王娘的几本书著之后才明白过来,这个满清朝廷便是防着治下之民胜于防备洋人,这样的朝廷又怎能战胜洋人?”
说到这里魏源轻叹一声,然后开口说道:“自从太平天国席卷江南以来,广修德政,师夷长技之事做得甚好,而后各部各省广开民勇,便是再用义民防备外患之理,而从上海制造局那几位后生言行来看,天国之武备便是转意制夷而设,天国和洋人迟早便有一战。其实天国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做到了老夫之前所提过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和义民可用,假如当真与洋人开战,各地民众为保各自家园,必定会同仇敌忾共御外侮。于人和之上,天国已经占据上风,唯一需留心之事便是广大商贾,他们与洋人交厚,商贸往来颇多,天国与洋人开战,需防备些许商贾从中作梗。”
“至于天时,若是此时宣战,虽然有些仓促,但也是西洋诸国无暇东顾之时,北面罗刹国新君继位不久,国内政局不稳,英法两国刚与罗刹国交兵方息,国内也需休养生息,而美利坚等国困于各自国内政局不稳,而泰西诸国中也有普鲁士意图复兴之举,正是可以用兵之时。只不过天国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