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何你不言语?”一僧跪坐于堂前,身着宝色袈裟,双手合十,面无表情地发问。
“徒儿,你有了心执,为师说与不说,有何分别?”坐在上首的老僧长长的叹了口气,只是打着机锋,并没有正面回答。
“此问有何难?这众生该不该渡,该如何渡,渡往何处!”坐在下首的和尚等该慈眉善目,心境古井无波,但这一句话问出来,竟有了几分金刚怒目的意味。
但这怒目的金刚所对的,竟是之前引他入这大雄宝殿的师尊!
“我佛经中,自有所言。”老僧依旧搪塞。
“就经文我诵了万遍,门外信众去而复来,这寺中香火倒是一日比一日旺,信众散尽家财,面黄肌瘦,却仍不忘求我佛保佑!
我这经文诵一次一次,他们便愈加痴迷几分。信仰愈加虔诚,处境却无丝毫改善。
经中所言,今生苦,来世福。但这今生之苦,却似这佛祀之故!这来生福报与我佛又有何干?
这一遍遍的经文从我口中而出,这便是渡吗?”质问声一声比一声高亢,这和尚身上的金光愈加旺盛,肌肤也染上了一层黄金之色,外人或许看不太明白,这是寺中的护寺之法,金刚手段,往日降妖除魔,不曾多用,今日却在着大雄宝殿之中首次出了全力。
“闻你所言,通篇之中,再不见弟子二字,你竟连为师也不认了么?”老僧的神色愈发悲苦,手中拨动念珠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阵无形的波动开始辐射出去。
“师尊常言道,入我佛门,四大皆空。
空的是何物?
空的是这千亩庙堂?
还是这六丈金身!”殿下和尚不在跪坐,直直起身,双手连佛礼也不行了,一只手指向殿堂上的那佛祖金像,大声质问,再无往日虔诚之色。
“修行一世,乃需自身修持,今世修善果来生方有福报,我佛所言渡,不过是那操舟的船家。”话虽有理,但老僧的语气愈发的生涩,竟然这番简单的话说出来也费力了。
老僧虽然多年不曾出这殿堂,但年纪摆在那,也称得上一句见多识广。
他自然清楚,自己这弟子今日是不会为言语所动了。
“不过是操舟的船家,哈哈哈……好一个操舟的船家!佛既只是引路人,要这千亩庙堂,六丈金身又有何用!”这一声质问发出,和尚周身金光大作,竟隐隐有与殿中那佛祖金身分庭抗礼之势。
老僧终于有所动容,那数十年不见变动的悲苦之色,竟有了几分惋惜掺杂其中。
“痴儿,你已经入了魔障!”这话说的倒是斩钉截铁,一句魔障,便将和尚先前所问全部轻轻揭过。
那和尚见老僧搪塞之举,心中怒极,却反而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中夹杂着磅礴的佛力,以往掺杂在诵经声中用来教信众理解经书的佛力,掺杂在这笑声中竟然有了惊人的威力!
随着这笑声扩散,大雄宝殿竟有摇摇欲坠之势。
“着实可笑,你常言道:众生皆苦。
我等在世间行走,见过人生百态,一切确如你所言!
但却不仅如你所言!
苦中拼搏,苦中作乐。这众生苦归苦,却不曾如我佛所言那般堕入无间地狱。
这众生非那苦海之上泛舟的渡海之人,反而是那活于苦海之中的鱼!
人间自有极乐,何须到彼岸,求来生?!!
世间万事,大道三千,那些佛经可述的尽其中万一?
佛祖所传这诵经之法,传法之术,并非那普度众生的大道,只是那鼓惑人心的妖邪手段罢了!
你扪心自问,这殿中来来往往的信众,真是欲渡苦海而来,而非这经文蛊惑?”
“痴儿,你怕是曲解了佛祖所言之意。快快回头,莫要损了你半生功德!”这一声似是劝诫,却糅合了磅礴的佛力,声音发出竟如洪钟大吕,传入耳中,只觉得心神都受到了震荡,平白的有了几分跪在佛前忏悔己过的想法。
“师尊,忆往昔,我入这佛堂,剃了度,受了戒,您曾言:众生皆苦,我佛所愿乃普度众生。
徒儿心向往之,受了这普渡的法号,半生诵经传法。
今日思来,幼时宏愿,竟是你这妖僧蛊惑而来!”普度和尚金身上光大作之后,那金光反而收敛回了身上,如同在皮肤表面刷了一层金漆,虽然如今大怒,坏了多年诵经修出来的心境,但这佛性已经入了骨子,如今虽是金刚怒目,却仍有几分宝相庄严之色。
别的不论,当初的他可是号称在这千载佛寺之中立寺以来最具慧根的弟子!
不然,像普渡这种在佛经之中地位更高的法号怎么可能会赐予他?
如今,这和尚满腔义愤,要向他为之奉献了半生的佛寺发出挑战,看似有冲天豪气,但谁人能体会那半生虚度的迷茫?
这半生自以为是的传道之举,竟是与那妖邪所为无甚区别的蛊惑人心!
偏生他还志得意满,自诩为大德高僧!!!
他曾有豪言笑天下可笑之人。
今日想来,这天下最可笑之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何其荒唐!
这满腔悲愤,化作了那奔向佛祖金像悍然的一拳!
他想寻死。
他这半生看似为善却是为恶,他只想去问一问佛祖,究竟是这佛经之过,还是他便是那佛经中所言那波旬的徒子徒孙?
此刻向佛祖挥拳,他早就有了下那无间地狱的准备,只是心中迷茫,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