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牛是一头晕倒在酒楼大门口后被核桃抬进门去的,许是因为伤心过度,他原本还算结实的身子生生蜷缩成一团,看着就像一条晒干缩水后的死鱼。可怜核桃也跑了整整一宿,累得几乎连眼皮都撑不开了,一边拖着五牛的身子朝门内走一边没好气地嘟囔道:“你还作死!你还好意思晕过去?还不都是因为你才害得咱小姐心烦么?小姐不心烦就不会喝酒,不喝酒哪儿就能被人掳走了?!你这个小讨债鬼!”行至一半,酒楼的伙计上前来帮手接过晕厥的五牛,核桃手中一轻,反而忍不住满心憋屈,一屁股坐在一楼的楼梯口垂着头就开始抹眼泪。
酒楼内的气氛十分诡异,表面上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几个伙计端着热水和早点前前后后地送上三楼,就如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默无声息。他们来回走了几趟,愣是没人停下来搭理核桃,人人眼中都带着几分讳莫如深。核桃抬起哭肿了的眼皮朝一楼走廊左侧的尽头看去,恰好看到神情凝重的虎子不知从哪扇门里迈步而出,他就跟被针扎了似地跳将起来,打着虚晃步子朝虎子那头扑去。虎子一抬眼就瞧见了核桃,只将手一伸,稳稳扶在他颤抖不止的肩上沉声道:“别急着哭,咱们自家人都乱了又咋能成事儿?你去偏房里休息吧,我自有安排!”
核桃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少……少东家!我得亲眼瞧见小姐安全回来才能放心!我恨死大房人了!恨死老宅的人了!少东家你骂我也罢,我连古郎中一家都恨上了!他们凭啥把那丢脸的糟心事儿摔到咱们东家和娘子面前来呀?!咋有这么不讲脸的人呢?!小姐……可怜的小姐啊!东家娘子该心疼死了……呜呜……让我咋活呀……”虎子微微叹了口气,一脸严正地看着核桃低声道:“好在有人相助,也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哭丧给谁听呢?记住啊!这事儿必须稳住,不许你擅自跑回村去学给爹娘听!听见了?!”
核桃知道兹事体大,处世经历又少,自然虎子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忙而不跌地点点头,泪眼惺忪地耷拉着脑袋缩在原地,瞧着很是可怜。虎子心一软,知道他是对家主感情深,忙又和气地安抚了几声,好说歹说把他给劝回偏房去歇息了。待核桃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远,一直守候在大门口的俞掌柜匆匆跑到院内对虎子使了个眼色,虎子会意,忙将衣服上的皱褶抚抚平整,沉着脸朝外堂疾步而去。
这会子正是早膳时分,虎子走过俞掌柜身边时从他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食盒,一脸郑重地迈出大门口,抬眼只见离开了酒楼一整宿的吴二夫人的轿舆正不紧不慢地由远而近。抬轿的轿夫远远瞧见了虎子,却也只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敢有半分的松懈。只待那轿舆沉稳落地,虎子忙几步迎上前去,直接绕开想同他打招呼的轿夫走到挂着垂帘的侧门旁立定。“吴二夫人,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还请您赏个脸!”虎子规规矩矩地递出手中食盒,却见垂帘中一片沉静,过了片刻才响起吴二夫人略带迟疑的声音——“那就……先拿进来吧……”
新酒楼的三楼西侧,随着那几个送热水和早点的伙计疾步离去,吴茗江轻轻启开房门,疑惑地朝四面八方张望了一番。奇怪……她心道,芳翎说是去方便方便,为何耽搁到这会子还没回?往常她总是亲自到楼下去端早点的,酒楼怕是也因为迟迟不见她的人影才使人送上三楼的吧?这丫头一向是个稳妥的,母亲眼见也要回了,我还指望她来给我打打掩护呢!想到自己的计划,吴茗江有些按捺不住了,一抽身回了房,不过多久又端着一碗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药汁转出门来。
这酒楼内的气氛为何却显得有些怪异……吴茗江蹙着眉尖朝楼下张望了两眼,感觉酒楼四处都静悄悄的,有一种飓风来袭前的凝重感。不管了,还是我的大事要紧!小小一个乡绅家的儿子,还能翻天不成?吴茗江冷笑了一声,端着小碗来到紧挨着楼梯口的那个空包房门前,先竖着耳朵朝门缝里听了听,没听到明显的动静,便知道风儿已悄然离开,刘娟儿怕是还晕着没醒。真乃天助我也……吴茗江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跟猫儿似地无声溜进房内,反手将门磕得死紧。
房内的摆设布置同之前一样,便是连那个风儿坐过的太师椅也被放回了原位,只有地面上几片冷冰冰的核桃皮彰显着来人的痕迹。吴茗江抿了抿双唇,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到床榻边,那垂直而下的轻纱床幔中窝着一个死沉沉的人形。她轻轻拨开纱幔,只见刘娟儿正面朝里侧身躺着,几乎从头到脚都被薄被裹得紧紧的,只余下半个乌丝水滑的后脑勺暴露在空气中。别恨我,只怪你自己家根基不稳,收留了不该招惹的人……吴茗江面色森寒地伸出一只手探入薄被中拧住刘娟儿的下颚,反手将她的脸猛地掰正过来,心中一狠,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碗死死压在那微启的红唇边硬灌了下去,随小碗中的药汁越来越少,吴茗江脸上逐渐浮现出洋洋自得的笑容。心道,饶你一条小命容易,但也不妨让你变成个丑八怪!
碗中的药汁一滴不剩地灌了个精光,只等吴茗江抬起手来低下头,刚一看清床上那人的脸,脸色却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摔了药碗倒退三步,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冰冷的青黛石地面上。只见床上的芳翎双眼翻白,显然是晕过去许久了,可怜她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