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凝香阁,尚琰就觉得自己的心被抽空了一般。想起儿时第一次和敏敏分别,他跟在敏敏一家的马轿后面跑了足足三里路。敏敏一路喊着让他回去,可他就是不愿意。后来敏敏下了车,他抱着她哭了好久。可那时候的敏敏却一脸懵懂无知,一点不明白离别的苦痛。直说以后又不是不见了,何必这个样子呢?直惹得他更是痛哭流涕。
而如今,我的敏敏,你终于长大出落,终于知情懂爱。尚琰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欢喜,一丝欣慰。只是这样的离别,这样的苦痛,却更是让人悲愁。抬头看天,一片春愁,渐吹渐起,恰似春云。远望山河,离愁渐行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傍晚,刚到驿馆,尚琰立即令人找来笔墨。这才分开一日,已教他惆怅万绪,至少还得三个月,可如何让他一人自影相怜?
谁怜旅愁荏苒。
谩长门夜悄,
锦筝弹怨。
写不成书,
只寄得相思一片。
朱开拿了信,正要去寻驿差,却被王妃娘娘逮了去。王妃自他们去了华清宫,才知道朱开天天带了人进王府,别人以为是他相识,可王妃心里却很清楚那是谁。这会,从他身上又搜出尚琰的信,匆匆瞥过就扔进了火盆。着人把他发去辎重队,不许他再跟着尚琰。
尚琰得知,直接在驿馆就闹将起来。他听闻自己去华清宫使得母亲犯了心绞痛,心里本是过意不去。可现在见母亲又存心刁难,不由得又发起怒来:“朱开是我的人,一切都是听我命令行事。别说他没错,就算有错,也只得由我发落。母亲可还当我是秦世子么?”
“就因为你是秦世子,你才不该行差踏错,不该纵容包庇。母亲只是让他去辎重队,等到了京师,就让他回来。你要用人,母亲再拨两人给你就是。”说着,就让旁边她已物色好的马彪和张先行两人去随侍尚琰左右。
”呵,呵。“尚琰冷笑两声。打发朱开不过是个幌子,看来母亲是被他偷去华清宫吓到了,竟要用她自己的心腹来盯着他。可他已经离了敏敏,已经在上京的路上,多此一举又是何必呢?尚琰知道与她争论下去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便悻悻然自己回房去了。
只是不几日到了洛阳,尚烈说要采办一些牡丹带去京师,便多耽搁了一天。尚琰见到驿差就问他昨日的信发出去了没有。驿差却疑惑得不明就里,说是没接到他的任何信件。尚琰这才觉得蹊跷,便又写了一封,马彪一如往常立即接了去。尚琰留了心眼跟着他,这就发现他是把信交到了王妃手里,气得他又大吵大闹了一场。
”母亲如今也学会两面三刀,阳奉阴违了?“尚琰怒发冲冠得叫道。
”你是皇室子弟,如何沾染那样的烟花女子?“王妃看着火盆里滋滋作响的书信,心里倒是一阵快意。
”母亲你不用装,你早就知道她是谁!“尚琰这一刻再按捺不住,奔向火盆就是一脚。一刹那,炭火四溅,滚落了一地。旁边下人吓得赶紧抄起东西就朝火扑了去。王妃衣裳也被火星溅到,烫出了几个窟窿。
”你这是为了她要烧死母亲吗?“王妃心里也一吓,颤着声音喝厉道。
”我就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容她,她哪里得罪你了?“尚琰耿起脖子,喉咙里哽塞起来。
王妃让下人全部退下,关上门之后,才缓缓说道:“我的儿,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你们若是在一起,她只会给你带来灾祸。不仅如此,她自身只怕也难保。你既喜欢她,你会忍心看她被人识穿,被人斩首么?”
“不!”尚琰心痛起来。他忍受着相思之苦,不带她上京,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王妃这会心里又笑了:“我的儿,你既要护她,就不该让人疑她。她的身份经不起推敲,一旦令人生疑,那就离死不远了。”王妃故意把话往险里说,企图吓住他。
区区几封信,不言名姓,不明旧事。秦世子的信,谁敢猜疑?尚琰看着母亲,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断了他的念想。可他争论了半天,王妃非但不松口,反而从此令马彪严密跟随他,不让他碰到一支笔一张纸。
尚琰恨过,哭过,闹过,最终却还是如邓妃他们嘲笑的那般束手被缚,整日犹如行尸走肉般由着马彪二人如影随形,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