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大典在即,每天来福宁宫请旨的人也络绎不绝。淑妃娘娘让恩惠也来参详,想着以后恩惠就是她的接班人。母仪天下,不只有荣耀,更多的是辛勤。恩惠也虚心好学,常用“笨鸟先飞”来比喻自己,总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希望将来的两位妹妹能胜过她,帮她打理好后宫,她就万事大吉了。
“皇太孙妃面慈心善,将来后宫的人可都有福了。”海棠在井边和瑞姑姑边洗着菜边闲话道。
“那是你进宫日子短,还没领教她的手段。”瑞姑姑轻声说道,“你知道选妃那天为何才女们全都浓妆艳抹吗?”
“为何?”海棠好奇地问道。瑞姑姑不答,眼眸朝天一翻,又迅速落下地来。海棠看着“咯咯”笑起来,瞬间意会了她的话语。原来那都是恩惠的要求。恩惠自知允炆喜欢天生丽质,喜欢不施粉黛。她那么做,用心可见一斑。
“若皇太孙知道了,皇太孙妃不就穿帮啦?”海棠饶有兴趣道。
“你去告密呀?”
“看来皇太孙也挺蠢的。”
“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别往外面传。”瑞姑姑叮嘱她,又问道,“娘娘许你去应选,你为何不去?你以才女入宫,何以只做个宫娥?你可知道,宫娥是永无出头之日的。若你去应选,以你的姿色,一定中。将来的荣华富贵岂是一个小小宫娥能比拟的?”
海棠顿了一下,心想做宫娥也不是她自愿选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才女三年后若发还回家,她该去哪呢?倒不如宫娥就宫娥吧,宫娥是一辈子的命。生于宫,死于宫。福宁宫里娘娘和蔼,宫人和睦,倒是有一种久违了的回到家的温暖。
不过,要说应选做允炆哥哥的妃嫔,那感觉会不会太奇怪?别说自己没那心思,万一给允炆哥哥认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曾经还指望允炆哥哥给爹爹翻案,可如今真的见着他,才知道年龄不只是长在自己身上。大家都回不去的童年,还是让岁月继续消磨殆尽吧。
只是这些话也无法与瑞姑姑言明,于是海棠便张口说了另一番托词:“我才不要做衣裳呐。”见瑞姑姑不甚明了,海棠便又细道:“皇上也好,皇太孙也罢,他们的妃子不过都是衣裳。哪天想起你来,穿一下。哪天忘了你,你就在衣橱里暗无天日的呆着吧。”正说着,却见瑞姑姑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垂下头来。
“怎么了?”海棠话还没完,就感觉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吓得她也赶紧起身垂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允炆。
允炆扫了她们一眼,逼近海棠跟前,眼睛紧盯着她,说道:“本殿下的衣裳,件件价值不菲。”
“那还是衣裳。”海棠执拗得回道。
“你……”允炆气得不打一处。见她低眉垂眼,面羞唇抿,却身板挺直,双手交握在怀,竟教他一时爱恨交织,无可适从。可就因为这个躲我?我还没嫌你是北方人,嫌你是西安人呢?你竟敢嫌弃起我来了!
允炆一股无名怒火,狠狠把腿一抬,踏在她小板凳上。旁边景公公立即令人给他洗刷御靴。原来允炆在来的路上不小心踩到泥水,这才进来内院,却不曾想竟听到海棠正在大放厥词。
“让她来。”允炆挥开宫人,指着海棠道。
海棠只得蹲下身,拿刷子给他靴上污渍的地方刷洗起来,然后又用干布擦干净。手里动作不卑不亢,不慌不张,直教允炆憋着一肚子的火无法发泄。
待允炆走远,海棠这才逃回膳房,拍着胸脯,瘫倒在地上。皇太孙怎么这么喜欢在人身后冷不丁的出现啊,真是令人恐惧。允炆哥哥小时候可不这样。允炆哥哥小时候总喜欢老远看到她就喊着她的名字朝她奔过来,手里总会有给她带的小玩意,或者是核桃。
是呢,她小时候吃的核桃都是允炆哥哥送的。吃得她都腻歪得想吐,可他就是要给她带,好像皇宫只有那一样吃的似的。可是现在别说核桃了,连一句和善的话都讲不得,真不知他气什么?海棠想着,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万一哪天真惹火了他,把她也扔到地牢里去喂老鼠,喂蝙蝠,那才叫怕呢。
一想到地牢,不免又想起那个人。尚琰啊,你还好不好?老鼠蝙蝠多不多?你为何要丢下我?海棠心里又痛起来。你若是早知如此,为何又要娶罗娟?难道她能陪你坐穿牢底,我就不能么?尚琰,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允炆哥哥也变了,皇太孙只是皇太孙,再不是允炆哥哥。
为什么人长大了都要变呢?尚琰,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会选择早早嫁你。而你,会不会还是一样喜欢罗娟,一样想娶她?不,尚琰,那样我还是会恨你的,我绝不要与他人共侍一夫。我要的爱情只能是唯一。你既不能给我,你又何必说那么多鬼话来哄我?海棠俯着身子,钻进灶膛后面又偷偷痛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