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琰路上走得很急,之前的疲累竟一扫而光。若不是怕引人注意,骑了马来可是要快很多。女子的哭声?难不成是敏敏么?又说敏敏是得了恶疾忽然离世,怎么会这样!尚琰边走边想,一路绊了好几次,每绊一次心慌一次。朱开赶紧放慢脚步,可尚琰一见又要催他快走。
“就这。”朱开走到一座青砖围起的院墙下,转到大门口。门上挂了锁,交叉贴着白底黑字的封条。偏偏今晚的月色很是混沌,那封条看着白煞煞的泛着青光,很是阴森。
朱开找到院墙一处有缺砖的地方,后退几步一个箭冲,踩住那缺口,一脚就蹬上了墙头。尚琰学着他的样,由朱开拉一把,也翻了进去。
正堂,偏厅,两旁厢房,中规中矩的斗形宅邸。尚琰只打量了几眼就看出这是个典型的三进三出,于是径直往后走去。果然,第二个院落中间一个正厅,两边厢房对称。一般人家父母住东厢,子女住西厢。可他想敏敏父母那么宠爱敏敏,何况世子妃身份尊贵,她一定是住东厢。于是他就走去东厢,门上依旧是挂了锁贴着封条。
朱开轻轻捅开一窗花,打开里面的插销。尚琰就顺势爬了进去,点上蜡烛细察,朱开就留在窗前把风。
房间看着并不是很大,可桌上,地上,衣柜里斗橱里就像被打劫了一样凌乱不堪,一片狼藉。那些零件衣物一看就都是女儿家的,可不都是我敏敏的吗!我敏敏的东西竟会被作践成这样,我若逮了这些人必要千刀万剐了他们!
尚琰怒从心起,脚底却又生出无限悲凉。他捡起地上的衣裳,抱在怀里。那心口犹如被剜了一刀,痛彻心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再不能自持。人直接跌坐在地上,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朱开急忙也爬了进去。跟了尚琰十几年,却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痛哭,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赶忙把地上散乱的东西全部一股脑的塞到衣柜里去,只想不要给尚琰看见,不要他触景生情。终于,过了好久,尚琰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不远处传来呜咽声,一声高过一声,真是凄厉。两人都吓了一跳,朱开又急忙跳了出去大着胆子去探个究竟。他从花丛里抓过一块小石头,朝发声的地方扔了过去。那声音嘎然而止,一只猫“忽”地一下窜出来,朝偏厢遁去。原来是猫思春了。朱开这才镇定下来,跑回去告诉了尚琰。
尚琰却若有所失的呆了一下,若真是敏敏的魂儿来了,他倒是很愿意随了去了。可这只猫会不会是敏敏养的?敏敏怎么从来没提过呢?
“你若再看到那猫,我们就把它带回去收养吧。可别教它在这里饿死了。”尚琰对朱开说道。
朱开应了一声,便多了个心眼,留意偏厢那边的动静。
案桌上乱七八糟的还留有几本残破的书,《续玄怪录》、《湘中怨解》、《长恨歌传》。尚琰只看了书名可就又笑了,敏敏这都看得什么书嘛?这女儿家家的从来就不能一本正经地做个女儿家,还嫌那脑袋不够鬼灵精怪嘛?还有几册《诗经》、《吴越春秋》、《唐诗集》倒也是翻破了边角,也算是勤奋好学啦。抽屉拉开,看到还有一些空白信纸,那可不就是敏敏每次给他写信用的?一想到这,眼泪又要落下来了。
尚琰举着蜡烛,转身看去别处。梳妆台只剩几个盒子的印痕,居然胭脂水粉都被洗劫一空。尚琰只觉胸口郁闷难舒,忽然看到一侧摆放的筝。赶忙走过去仔细瞧了瞧,还是儿时那台!竟一点也没有变!他轻轻抚过丝弦,想起初见敏敏的样子,真是扣人心弦!
他记得敏敏说过这筝最早是她母亲的。扬州人素有“千家有女先教曲”的传统,可不就让她从小得了她母亲的真传。小小年纪就灵动四方,把他的心也俘获了去?这十几年来,他是有多渴望能再听到敏敏的天籁之音。他记得有次问她最喜欢哪个曲子,敏敏回他:春江花月夜。
于是他就找了西安的乐师弹给他听,果然那琴音如月皎波澄,或涓涓细流,或波澜壮阔,或疾风骤雨,又或行云流水。只听得人荡气回肠,心旷神怡。而那月逐流华,落花闲潭的回旋婉转,低怨哀绵又让人相思沉重,愁绪万千。从此,春江花月夜也成了他最爱的曲子。
屋里的家具陈设一应都是黄花梨,沉重厚实,绛红色深漆看着很新。绝不会是官家的配置。面板上柱头上雕得也都是百子百花,个个错落有致,细腻繁杂。可是敏敏的嫁妆!尚琰又惊又喜,把所有衣柜衣橱都摸了个遍。
总要推婚,还不是默默准备了嫁我?尚琰把脸贴在衣柜上,敏敏啊,你早点应了我该多好!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流进衣柜的绛红里,百子里,百花里。
掀开帷幔,眼前一张拔步床好庞大又好精致。正圆的门庭周围精雕细琢了各色繁复的镂空花卉,可不是花好月圆?一个踏步进去六柱雕栏的大床好宽阔好雅致。真是考究!真是气派!
尚琰立即把全身都放倒在床上,丝绸面的鲜色被子上是形态各异的孔雀,只只栩栩如生。尚琰拉过来盖身上,亲吻着被头,全是敏敏的味道。敏敏可是不等他就把婚床婚被都睡了。尚琰闭上眼想着,这样无所顾忌的事可不就只有他的敏敏才会干得出来,心里真是爱恨纠缠。
可是这些全都要充公啊,将来都不知道被谁得了便宜去。这些可都是他和敏敏的啊,尤其这张床,被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