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后宫早会上,恩惠把允炆要纳毓敏为妃的事说了出来,问耿玮和中馨的态度。
耿玮一早得知消息,已经在她奉德宫气得摔了不少茶杯碗碟,还迁怒打了两个宫人。她一想起毓敏和陈春那件事,就心气不畅。可又想到淑太皇太妃对毓敏的维护,只怕毓敏再次进宫,自己也拿她没折。如今最好的办法是把毓敏拒在宫外,那就得拢住恩惠,推她顶住压力,坚决不发金印金册。
于是,这会耿玮挑起眼,说道:“那个妖媚子当初只是个宫娥,就很能生事做戏。这一回,她又是用了多少手段近了皇上的身?若许她进宫,给了她身份,这后宫还有规矩可言?皇后姐姐还有威严可立?将来宫里可还有宁日?”
一席话句句打在恩惠心坎里,恩惠又气又恼。可自己答应了允炆,也不适宜反悔。但若要反驳耿玮,却也是理屈词穷。她便又把眼睛投去中馨。
中馨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杨毓敏的做派的确于理不合,但她既然受过皇上的恩宠,不接进宫来也是于理不合。”
“说了等于没说。”耿玮白了她一眼,又对恩惠说道,“皇后姐姐看好金印金册,坚决不落凤印就是。”
恩惠心想,你不掌凤印,自然不知道被皇上为难的样子。可是,若这话出口倒像是自己要把皇后位拱手送人。恩惠左思右想了一会,还是吩咐了司礼监出宫去杨府,去拿杨毓敏的生辰八字。
正说着,齐泰托人递了条子送来,说是请皇后娘娘无论如何也不能给杨毓敏发金印金册,此事有损国体,朝臣们正在力谏皇上。
“真是太好了。”恩惠笑道,把条子看了又看,不由得喜笑颜开。
“我就说吧,一个妖媚子如何翻得了天?”耿玮嗤之以鼻。
奉天门前,齐泰黄子澄方孝孺领了十多位文武官员齐刷刷跪着,请求允炆按大明律例发落杨毓敏。说她是蓝玉谋逆案的余孽,又与朱樉暗中有勾结,还得了原西安府按察使马德城的帮助。混入紫禁城图谋不轨,身份被揭露曝光后,发配孝陵却不守清规,狐媚惑主,蛊惑圣心。此等居心叵测绝不可姑息养奸,必得按律斩首示众,以安民心。
“够了!”允炆不等齐泰念完奏请,就大喝一声。跪着的官员一个个也都朝他七嘴八舌恳求着。允炆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发抖。就是听闻哪个藩王谋反也没这么气涌如山,按捺不住。允炆扫视一眼,今日也不可能议政了。便不再说一句话,转身就去坤宁宫。
坤宁宫里早会还未散,六宫一司的人见允炆脸色不祥,请了安就全退了出去。若大个宫殿顿时只剩几位主子。允炆气呼呼得径直坐上主位,开头一句就问恩惠:“生辰八字拿了么?金印金册做好了没有?”
“皇上为个女子尽失人心,实在是大可不必。”恩惠心里有了支撑,此时反对起允炆来也理直气壮了许多。
耿玮站在侧边,也道:“宫里多的是才女,皇上点个头,多的是人侍奉,何必非要那个人?”
中馨眼角里看见恩惠正看着自己,只得往前一步,也对允炆说道:“我们姊妹仨伺候得不好,难为皇上要添新人。杨毓敏颇多麻烦,不如请皇上宫里另选吧。”
“你们一个个全都反了!”允炆愤怒到极点,咆哮道,“大明还是朕的大明吗?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吗?不过只是一个女子,朕竟不得作主?”
“大明是皇上的大明,天下也是皇上的天下。只是杨毓敏是阎王的人,皇上掌管的人间既容不下她,何不放她去了?”恩惠说道。
“住口!”允炆斥道,“胡说八道甚?毓敏已经是朕的人,朕不可能负了她!”
“好。”恩惠也挺起胸脯,迎着允炆的目光说道,“那就请皇上先废了恩惠!”
“你,”允炆气得一掌打在她旁边的案几上,“你以为朕不敢吗?”
恩惠看着允炆横眉怒目的样子,想他们夫妻做了这些年,自己从来都贴不上他的心。允炆对她的相敬如宾,就是昨晚的温存也都像一场客套。她是有多盼望和他心灵相撞,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恩惠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
耿玮也从来没见过允炆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只把自己嘴巴紧闭,不吭一声。中馨更是吓得垂手低头,动也不敢动。
允炆看了看面前三个人,冷冷丢下一句:“把金印金册早点做好,着司礼监选好吉日。朕一定要接毓敏回宫!”说完,人就走了。
恩惠这会可就更是泪流满面,大哭起来。中馨急忙扶着她坐下,掏出手绢为她拭泪。耿玮也只好陪着坐了会,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后也是知道皇上废不了你,你才那么说的,不是么?”淑太皇太妃听闻了早上的事,赶过来安慰恩惠。
恩惠这一整天脸上都挂着眼泪。她心里的确很清楚,就是民间休妻,也得是犯了七出之条,何况是一国之后。不说她是允炆结发之妻,就是册立皇后以来,她恪守妇道,性行温良,以身作则,淑德含章,更是育有太子。就算允炆想废她,天下臣民也不会答应。不过拿自己的地位做保下赌,确实也是不该。真不知自己当时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恩惠此刻后悔之至。
“皇后是后宫之首,万众瞩目,你该与皇上同心同德,别教人看了笑话去。毓敏的事,就让我这个老太婆去做恶人吧。”淑太皇太妃说着,又劝慰了恩惠一番,便去找允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