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毓敏就去了涴衣局看荣安。远远就见荣安坐在水井边挽着衣袖正在搓板上搓洗,脚边满满两大盆泡着的宫人衣裳。
“荣安。”毓敏走近了,唤她一声。
荣安抬起头,好一会才认出毓敏,看着她的服饰打扮,又愣了半天才问道:“海棠这是从哪里来?”
“你眼前这位是韵嫔娘娘,还不快行礼?”旁边瑞姑姑提醒道。
荣安这就急忙站起身,给毓敏行了礼。毓敏拉过她,两人进了屋里去,就坐着说了会话。荣安一点也不知道毓敏回宫的事,毓敏也不想提,直说是皇上天恩,才许了她的身份。
“娘娘真是好福气。”荣安坐在毓敏对面的小板凳上,垂着眼说道,“可娘娘知不知道,你的事连累了多少人?又多少人受了你的害?”
“什么意思?”
“哼。”荣安抬起她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冷冷地看了看毓敏,“我父亲受你牵连,被贬去了大同边关,一家人再没有好日子。凝香阁也被查封,吴妈妈死了,一切都散了。你知不知道?”
毓敏心里不由得一吓,口里却直辩白:“你父亲贪赃枉法,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贬去哪都是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我父亲不过就是图了点钱两,可你父亲做得是什么?”荣安不等毓敏说完,就抢着说道,“你父亲谋反叛国,大逆不道。你攀附我哥,藏匿到凝香阁,你安得是什么心?如今凝香阁被教坊司侵占了去,你高兴了?”
毓敏急忙争辩解释,可荣安一句也听不进,她认定了一切皆是毓敏祸害而为。看着荣安一副悲愤难填的样子,毓敏心里也好是难过。再问起那些昔日的姐妹,荣安摇摇头,告诉她迎春死了。
前年才女落选后,迎春回到凝香阁被查封后,大家都被打发回了自己的家,迎春没地方去,而她所有的积蓄也都攒存在阁里,也都被充了公。一时想不开,就跳了渭河。
“更可悲的是吴妈妈。”荣安说,“吴妈妈几十年的心血都在凝香阁里。她气不过凝香阁被封,四处奔走,求爹爹告奶奶,非但没用,还被人诬陷投进了牢狱。最终抑郁成疾,在听闻凝香阁被收归教坊司之后,一口气没顺上来,在牢里便呜呼了。”
天地循回,因果报应,毓敏想说。可看着荣安纯澈冰冷的眼睛,她再不想与她争论。毓敏想起燕王的话,想起爹爹如何成了秦王和允炆斗争的牺牲品,那一切的源头竟都在自己身上。若不是自己赐婚给尚琰,爹爹何致于英明沦丧,遭人弃骂?可自己现在又嫁给了允炆,这又算什么?
毓敏走出涴衣局,抬头望向天空。天色灰暗,乌云密布,隆隆雷声滚滚而至。刚出了西宫的月华门,远远就看见中馨从乾清宫里出来。不消说,也知道她昨晚侍寝了。
“娘娘,要不要过去请安?”瑞姑姑问道。
若是想直接穿过乾清宫回去东宫,势必要与中馨相遇。那自己是该表示羡慕还是嫉妒?还是该问问允炆是否也谎了她一夜的甜言蜜语,亲吻拥抱了她一整夜?毓敏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手里的拳头却怎么也握不拢。
毓敏沿着宫墙往后走去,避开了中馨,却没能避开倾盆如注的大雨。前面是坤宁宫,瑞姑姑拉着毓敏想进去躲一下,毓敏却松开她的手,自顾继续走路。瑞姑姑只得自己跑进去找宫人借了把油纸伞,再追上她。
可回到毓秀园,两人已然还是都成了落汤鸡。“娘娘,身子是自己的,娘娘要自己爱惜自己啊。”瑞姑姑说着,急忙让大家忙起来,伺候毓敏洗个热水澡,直怕她又犯伤寒。
“你要爱惜自己,知道么?”
“有你爱惜就好啦。”
“可我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你何止是照顾不到,你是根本不再管我了。毓敏坐在浴桶里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就痛哭了起来。没人爱惜我了,谁会爱惜这一身的污秽?尚琰,我心里好痛,这世界何以如此纷乱?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瑞姑姑劝了半天,毓敏止不住的泪水直如雨下。等不及头发干,又倒进床去。“娘娘别睡啊,这般睡法又得做噩梦。”瑞姑姑摇着她,拿了帕巾一遍一遍给她擦着头发。可毓敏却情愿做噩梦,也不愿面对这一切。
屋外昏天暗地,大雨滂沱。屋内床上的人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一声雷鸣就惊醒,醒了又继续强睡。午膳晚膳都不肯吃,一整天都与梦厮磨,与泪纠缠。
入夜,雨住了,耳边忽然静了下来。毓敏倦起身子,头昏脑胀,却再也睡不着。允炆派了人来传旨,要她去乾清宫。毓敏拉上被子就蒙住头,说什么也不去。
瑞姑姑只得对来人说道:“娘娘欠安,躺了一整天都不舒服,容皇上体恤。若皇上有心,烦请皇上来毓秀园看看娘娘。”
可允炆听了之后,直以为毓敏又耍小性子。这才进宫几天,就开始恃宠生娇,往后还了得。这么一想,允炆就想治治她,也就不再管她。可一想起毓敏在怀里娇媚生怜的模样,允炆就感觉自己浑身着了火一般。只好又令人去奉德宫召唤了耿玮,把满腔欲火在她身上燃尽了才罢。
这会,耿玮就把双腿翘上床尾的栏柱,还高高撅起屁股。允炆看着她怪好笑的。
“听说这样好受孕。”耿玮回道。想自己进宫都两年多了,允炆待她也不薄。太医也每天给她请脉,喝药调理,可她怎么就是怀不上。而那杨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