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姑姑找了奉德宫以前伺候耿玮的近侍,如今都被分配在各个不起眼的院落里扫地打杂。有位叫春华的宫娥,原本是侍奉耿玮茶水的。一见瑞姑姑,就心生向往地想进毓秀宫,主动向瑞姑姑托出了很多事情。
原来娉婷父亲刘相楠早就巴结上了耿炳文,不但长期买办长兴侯府里的丝绸锦缎,更是把自己十多岁的小儿子送给耿炳文做他的马前卒。耿玮迫于父亲的压力,才提携娉婷见过几次允炆。只是允炆登基头两年,一心都在政事上,未曾动心。
而耿玮虽然最受皇宠,可却一直怀不上龙裔,天天服药都服成了药罐子也无济于事。一听说什么法子能助孕马上就弄来试,可肚子就是不争气,颇是成了心病。娉婷说,若她受了幸,怀了孩子,不论男儿女儿都认耿玮做嫡母。自己甘愿做陪侍,只求一点衣食无忧。这叫借腹生子,古往今来也的确很多人用这招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传承了子嗣。耿玮这就鬼迷了心窍,在自己生辰那日使计让娉婷着了允炆的身。
瑞姑姑听了,啧了啧嘴,又要春华说说轿辇的事。春华回说,娉婷之前的确跟耿玮借了那把金刚石弯刀去把玩,后来有没有还,她也不知道。
“什么弯刀?”瑞姑姑问道。
春华这就又详细地描绘了一下那把刀,瑞姑姑这才知道,凶器居然是允炆所赐。可见宗人府当初的奏报里只字未提,恐怕是允炆授意不想让毓敏知晓真相。
只是这种刻意的隐瞒一旦曝光,就像你攀在悬崖边上,以为朝你笑的人会伸手拉住你,不料对方却是猛踩一脚你的手。即使坠入万丈深渊,也没有被人暗算来得可怕。从轿辇上跌滚下来的剧痛又开始牵扯起自己的神经,毓敏听罢瑞姑姑的转述,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第二天,毓敏把春华打发去了依婷轩。喜欢抖落主子是非的人她也不想收留,送去给娉婷,不指望多个眼线,但也搅得娉婷没那么好过就是了。
毓敏觉得喉咙痒痒的,一咳嗽又咳出了一点血丝。何太医给她把了脉,说她昨天在船上经了风,可又上了火。给她下了方子,毓敏却摇摇头,不想服药。
“娘娘,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分娩时历尽了劫难,也算是鬼门关走过的人。娘娘现在年轻,不觉得有亏。但你若是不好好补偿,再过个十年、二十年,身体会向你讨债的。”何太医耐心劝道。
医者父母心,侍候毓敏这大半年,何太医真心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或是侄女一般疼爱。尤其是她患了忧疾之时,他每次问诊后,都要陪她说会话。只是毓敏心结太深,她纵使知道何太医的好意,自己也无法放开胸怀。
不过,如今好了。死里逃生后,毓敏感激他,在丰厚赏赐之外,更是把他当家人。不拘礼节,有说有笑。此时,毓敏“呃”了一声,想想淑太皇太妃才花甲之年就这般病魇缠身,便点点头答应了。又想起耿玮的事来,就问何太医,她是哪里不对,为何不孕。
何太医看了看她旁边侍立的筱羽。毓敏会意道:“筱羽是自己人,何太医但说无妨。”
何太医这才开了口,悄声告诉她,耿玮并非自己不孕,而是皇上下了暗旨给她的专侍太医,不让她受孕。毓敏一时惊骇,直叫他仔细说来。
“皇上的用意,微臣不敢妄自揣测。耿玮当时的太医正好是微臣的同门师兄廖太医,微臣才知晓内幕。如今耿玮已死,微臣这才斗胆敢说与娘娘知会。”何太医说着,投以信任的眼神看向毓敏。毓敏直感觉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口,意识到此事关系重大,便让筱羽立到门口,恐防有人进来。
作为专侍太医都记录着妃嫔的月信日期,再根据《皇帝内经》,结合天地日月之象,自然能够推导出妃嫔最易受孕的时日。可允炆每次传召耿玮侍寝都是避开她的受孕期,而且每次事后,耿玮服的助孕汤药里都偷偷被下了一味柿子蒂,确保耿玮怀不得身孕。
“你确定这是皇上所为?而不是他人?”毓敏低声问道。
“千真万确。”何太医点着头答道。细细想来,廖太医接到此旨的时候正是中馨滑胎之时。
这么说,允炆早就对耿玮心存不满。可他为何还要那么宠她?由着她霸凌宫人,刻薄自己,还赐她弯刀。难道就为笼络耿炳文?一国之君,大明的帝王,竟这么软弱?还是一早就为耿玮准备了白绫,只等着她犯下重罪?
朱允炆,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何以在爱里能够投下这些虚情假意?几时真,几时假,你可分辨得清?何太医走了许久,毓敏都缓不过神来。可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对允炆几分真几分假,自己可又分辨得清?
瑞姑姑从门外回来,她去乾清宫打听了一下。告诉毓敏,昨天是娉婷主动去的乾清宫,皇上并未召唤她。
“哦。”毓敏淡淡应道。那是自己错怪允炆了?可他俩眉来眼去的神情却又立即跃上了脑海。毓敏甩了甩脑袋,感觉好沉重。
早会上,恩惠说妃嫔的进御从今以后将使用轮流制。说这是娉婷提出来的,她觉得甚好,又问毓敏意见。
毓敏看了一眼娉婷,“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皇后大可试试。”真正相爱的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个亲吻就都足够,并不是一定要如何。可面前这些人,想的是什么?她知道娉婷别有用心,可这般岂不是把允炆当牲物?毓敏只觉得自己是在跟几头母牲口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