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里回来的人,三魂丢了七魄,身上一件对襟的长褂纽扣错搭了被尚烈石英笑话着也浑然不觉。让他煮米,他即抓起生米塞嘴里嚼吧。气得石英一把抢了过去,把他赶出膳房。
尚琰回到自己屋,坐上床头,满脑子都是毓敏。那一抬手,撒落的朵朵粉红的合欢花。那一提步,衣袂飘飘,手袖灵动。那言语轻笑,还是那样温柔和丽,动人心弦。而那容颜,那眼神……敏敏还是爱我的!尚琰想着想着又悲喜地流下泪来。
燕王给他们找得这所户院连旧秦王行馆的下人房都抵不上。进门是一个简陋的灶台,搭上一张破旧八仙桌,墙角堆上几捆柴火,就算是膳房了。后门穿过去,两间平房,和左右两堵墙围成一个小天井。房间也并不比旧锦衣卫衙署的囚室大多少,好在有床有柜,出入自由。
尚烈和石英也是感慨万千,可是刚解了束缚,离别又在即。尚烈心里惦记着来欣志坦,无法想象这三年他们如何生活。尤其是志坦,也不知他有多高,口齿是否伶俐?没有爹爹在身边,是否受人欺负?而来欣,会不会已经委身他人?尚烈不敢想下去,只想尽早找到他们。
石英看着尚烈天天进进出出,猜到了他在偷偷寻人。想想自己曾是千金大小姐,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华服,玉翠罗衫。可自己这几年一直陪尚烈在牢里困苦度日,尝尽了阶下囚的滋味,这些都是为了谁?才得了自由,她为得这个人却又开始寻起另一个女人。可那女人又在哪fēng_liú快活?石英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再一想尚烈去缅甸,圣旨上写明了“不可带家眷”。而尚琰一去马场,她一个女人如何守家过活?自己动手洗衣煮饭也就算了,可是搬搬抬抬的重活,特别是每天用的水,教她如何真像个农妇一般去挑扁担?石英想着,这种自由的日子还不如囚牢里来得安心。
他们没有水井,每天用水都得去弄堂里大户人家门前的水井打了挑回来。这活现在尚烈指派给了尚琰。尚琰倒也没有怨言,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肩膀一点力也吃不得,两桶水一路要歇好几次才到家。
“瞧他那死样,真该让杨毓敏来看看。”尚烈站在门口看着尚琰一路回来又喘又急的样子,鄙视地和石英说道。
“再去买个水缸吧。”石英却想着自己的心事,合计着多屯些水,让尚琰挑满。
“水放久了不好。”尚烈反对道,想了想又说,“我给你找个独轮车,运水、买米都用得上。”
石英只得点点头,再看尚琰进了家,衣裳下摆全被水打湿了。尚琰一鼓作气把水倒进缸里,又挑起空桶去了。石英喊住他:“先歇会吧。”
“没事。”尚琰笑着回道,脚不停步地就走了。他觉得自己许久没劳作才这般软弱无力,他想尽快强壮起来。下次再见敏敏的时候,好让她高兴。
可石英已经高兴了,她忽然发现尚琰看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尚烈所没有的坚毅,那是对心爱之人矢志不渝的一种肯定和认真。再看向尚烈,他轻轻拍了拍裤腿,捋直衣袖又准备出门去了。
“做什子去?”石英没好气地问道。
“给你找独轮车。”尚烈嬉皮笑脸着,与她挤了下眼睛就走了。
石英气得又在心里咒骂开了。
没两天,淑太皇太妃帮尚琰尚烈请的旨下来了。允炆念在毓敏怀了身孕,也想为自己皇儿积德,便恩了准。不过却不许朱樉王制礼葬,不许大肆张扬,而且给尚琰的期限也只有一个月。
尚琰尚烈这就立即找燕王要人手要银两。尚琰列了一份丧葬物品的明细,燕王看也不看就回绝了。他怒色道:“凭甚这些都成了本王的事?本王又不是开善堂的?”
尚烈笑呵呵道:“四皇叔大仁大义,当年父王也是多亏了四皇叔才得了如今这结果。俗话说,送佛送到西。这事不仰仗四皇叔,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燕王听得肺都要气炸了,没想到自己为他俩出狱枉费心机还枉做了小人。尚琰眼见他要发脾气,急忙说道:“若不是四皇叔和皇奶奶,我们何以重见天日?若不是四皇叔和皇奶奶,我们即使得了自由,也是流落街头。四皇叔和皇奶奶的大恩大德,我们只怕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可父王母亲不能归葬故里,着实死不瞑目。而我们现今一清二白,一无所有。辽辽之国,我们可以依仗的人也只有四皇叔和皇奶奶。恳请四皇叔慷慨相助,我俩没齿难忘。”说着,双膝朝他跪了下去,行了大礼。
燕王看着尚琰卑躬屈膝,说话软绵无力的样子,心里又自是一番嘲讽。可毓敏偏偏喜欢这个草包,燕王真想一脚把尚琰踹出门去。只是淑太皇太妃已经有了交代,自己再不情愿也只得照办。
燕王拿捏着架子,等着尚烈也双膝朝他跪了,才拿出事前准备好的一包银两丢给他们。而人手方面,他给尚琰雇了七个人,四辆马车,早都在朱樉的坟地候着了。尚琰听着,高兴地接过银两,又跟燕王磕了几个头,这就和尚烈一起告了辞。
“何必那么求他?”尚烈一出了门,就没好气地训起尚琰,“断人前程,犹如杀父之仇。一切都是他欠我们的,是他该的。我早晚要他血债血偿。”尚烈说得咬牙切齿。
尚琰低头走路,默不作声。他知道尚烈一直认为匿名告发信是燕王所写,但是为了罗娟,他也宁可他们误会结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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