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京师,传进紫禁城,允炆心慌地差点从龙椅上跌下来。燕王讨伐的檄文景公公还未念完,他就急忙喝止住,不想再听下去。殿下群臣交头接耳,一片混乱。
齐泰大骂燕王,他的嗓门本就大,再一咄嗟叱咤,整个殿宇都是他如雷般轰隆隆的声响。允炆挥挥手,示意景公公宣了退朝。齐泰急忙劝慰,请求应战。允炆却不想与他说话,他有自己的考量。
允炆心里想得不只是燕王,而是所有的藩王,所有的皇叔。每个人少则兵力一两万,多则十来万。若他们联合起来,从四周包围京师,那么当初说燕王一隅之地的人,说他以卵击石的人,都该改口说自己如此是也了吧。
真是用人不善。早就知道齐泰只会夸夸其谈,偏偏还错信他。要不是齐泰用人不当,要不是自己用他不当,何以让燕王涨了威风,又灭了自己的志气?“今幼主嗣位,信任奸佞,横起大祸”,允炆回想着檄文里的话,竟不由得赞同起来。
允炆刚走出奉天门,齐泰不顾护卫阻拦,争抢到他面前:“皇上,事态迫在眉睫,皇上势必早下决断。”
“爱卿言之有理。”允炆瞪他一眼。说着就令人摘他乌纱帽,扒下官服。革了他所有官职,命他从此不得再踏进皇城一步。
齐泰目瞪口呆,方孝孺、黄子澄急忙跪劝。允炆却心意已决,不容争辩。
各位藩王中,除了燕王宁王,拥有军事实力的还有辽王朱植、谷王朱橞和晋王朱济熺。对于济熺,允炆倒不担心。亲自写了封信派人送去,着他严守边关,以防外敌。济熺一看就明,立即上了一份表,陈情自己的忠心。
允炆又给辽王和谷王发了诏令,两位的藩地与北平遥望相对,万一他们参与靖难,后果实在不可想象。幸而这两位明辨是非,一见诏令,都立马交了兵权。举家绕开燕王,来了京师。
辽王原来就藩广宁,早就厌倦了边塞的苦寒。他请求改封,择选了一处山清水秀,四季分明之地——湖北荆州。允炆欢喜地准了,拨了三百护卫护他前往,供他差使。
而谷王则请求留在允炆身边,他要支持允炆,保护他,为抵抗靖难出一份力。因为贬为庶人的代王朱桂是谷王的同胞亲弟,他想清证自己与朱桂完全不一样,对朝廷对允炆他是死心踏地,绝无二心。允炆心里又落了一块石头,高兴地给谷王指派了三千兵力,派遣他驻守京师南边的金川门。
可是罢免了齐泰,燕王并没有收兵。而是以破竹之势,迅速攻取了北平以外的很多州县,率领燕军直逼河北。
如何这般快?每天传回来的奏报在一张一张地叠加,全是被夺被攻,抵挡不住的消息。允炆心乱如麻,不知所措。他习惯了事事都如品茶下棋一般,细细回味思虑再三之后再下决断。可这战事瞬息万变,一步对策还没想好,对方却已连发数招,夺了他一角之地。
“真是阴险小人。”黄子澄骂将道。他早就坐不住,天天围着允炆请求发兵。齐泰犯了大错,他不敢替他辩护。但只要拿下燕王,就能力挽狂澜,为齐泰将功赎罪。
“爱卿认为何人可去?”允炆问道。
“曹国公。”黄子澄答。李景隆之父李文忠可谓一代英雄豪杰,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是大明开国功臣之一。而李景隆,虎父无犬子。朝野之中,他最是年轻气盛,英武不凡。更重要的是,早年李景隆跟随他父亲和燕王一起在塞外打过北元,对燕王的作战方式最是了解。黄子澄说得头头是道。
但允炆却想得比他多。燕王反了,还有那么多藩王没有表态。他们或许在静观其变,或许在伺机行动。李景隆正如黄子澄所说是最佳统帅,那就更该把他留在身边,保卫自己,保卫京师。而对付燕王,允炆想到了另外的人选,那就是长兴侯耿炳文。
因为耿玮的事,允炆感觉和耿炳文之间生疏了很多。而此时正是个契机,重用他可显示自己对他的倚重,另一方面也正好考验耿炳文是不是对自己还持有忠诚。允炆这么一想,当即拿定了主意。
他先令方孝孺写书祭告太庙,削燕王朱棣宗室属籍,废为庶人,剥夺他一切俸禄和兵权。再任命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领兵三十万正面出击讨伐朱棣。另外又指派辽王和谷王交出的兵力,分别从东北和西北包抄北平。如此这般,可教朱棣无处遁形,插翅难逃。
耿玮过世一转眼就快两年,若说耿炳文心里不计较倒也不真。但君臣之礼重于父女之情,耿炳文临危受命,也是一点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征调的兵力只凑到十多万,眼看时间紧迫,耿炳文在催促之下只得匆匆上阵,先行开拔去了河北。而此时的他已是垂暮之年,寒冬时节从南方长途跋涉到北方,年轻的士兵将领颇多水土不服,耿炳文更是疲累。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未及出战,底下将领已经出了叛徒。不但逃往燕地归顺了朱棣,还将他部兵排阵的计策统统出卖了个干净。不消多日,援军还没等到,耿炳文就给击败得一路退守,直退到黄河边上的真定,闭门固守起来才算保住了残余的主力。
朱棣大喜过望,不过他一向也清楚防守城池是耿炳文的看家本领,这也就鸣金收兵,暂且作罢。
而围困北平的几万人马,却也是迟迟攻克不下。替朱棣镇守北平的是原燕世子朱高炽,他肥胖臃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