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早老早就知道尚琰大言不惭,老早老早自己对他就心存不满,可是这些年竟也没为自己想过其他出路。现在可好,一个人该何去何从?竹林里碧绿成荫,寂静无声,阳光从指尖透下,竟也有一丝和暖。而外面的世界萧瑟苍白,人来人往,似喧嚣似热闹。
如果自己当时和爹爹娘亲一起赴死,如果田伯没有那对夺命还魂丹。那如果现在安身在这样一片竹林,看四季,听风雨,不闻世事,不辨是非,那不也是一件快事?
想起爹爹娘亲,想起她的杨府,想起自己只为了逃命丢下他们全然不管。想着田伯的好,想着自己的不孝,想着此生再回不去的地方。爹啊,娘啊,你们爱我,却把我孤零零丢在这世间!你们爱我,却要我遭受如此苦痛?爹啊,娘啊,我真的好想你们,我真的好想回家啊!
”海棠,你如何一人在这?”尚琰转过竹林,一眼就看见了她。
海棠屈膝抱腿地坐在地上,头枕在膝盖上,正是抑郁难解。听到尚琰的声音,转过头来,只浅浅一道:“殿下回来了。”
尚琰就地挨着她,一屁股坐了下去。看着海棠眉心紧锁,心里不免一阵心疼:“可是想我了?”
海棠苦笑两声,把脸别过去,不再理他。
尚琰一路千赶万赶,昨晚回到城里竟已过了子夜时分。本打算今天去凝香阁见她,一早母亲却把他拉到这儿来了。他让朱开早就去找她了,可朱开就差把寺里的人用筛子过清水,却也没找到。这不,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寻了半天,才远远看到她进了竹林,便马上报告了尚琰。尚琰这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可是看海棠一脸落寞,爱理不理,直教他一肚子的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海棠可是想好了要差遣我做何事?”尚琰把头探过去,好想抱过她来,可又怕她反感,拒他千里之外。
“早就说了,那就是个玩,殿下不用当真。”海棠仍是淡淡的。说着,从衣襟怀里掏出花好还给他。
“那怎么行?海棠岂是要我失信于人?”尚琰急道。
海棠叹口气,漫不经心道:“要不,殿下就给海棠讲讲这玉有什么故事吧。”
“海棠你可见过?”尚琰接过来,捏在手里,他也想整个明白。
可是海棠摇摇头,又双手抱膝耷拉下脑袋,只拿脸对着他,眼皮又漠漠然地往下垂去。
这下可轮到尚琰叹气了,他就把当年他皇奶奶孝慈马皇后给他与敏敏赐婚的事叙述了一遍,又把自己脖颈里的月圆掏出来给她看。海棠就瞟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既是殿下与杨小姐的定情信物,那杨小姐这块也应该是她贴身之物,可又如何到了殿下手里?”海棠问道。心里却想着,看你如何狡辩。
“这是从掳你的人那里得来的。”尚琰说着把自己的月圆塞进衣领,又看向海棠。
“哦?”海棠不动声色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尚琰只好把那夜醉风楼里海棠跳窗逃走后,他们如何追捕她的事略说了一下。结果自然没抓到她,倒是寻到了这块玉:“那贼人夫妇逃得急,竟没顾上带走细软。”说到这,用力握了握手里的花好。若是真被那贼人卷走了,他倒是不用再胡思乱想。
“官府没有再追查么?掳人劫财,逼良为娼,这是多大的罪孽!那凤阳府竟放任不管?”海棠有些激动起来。她若不是醒得及时,若不是借胆跳窗,若不是遇上宋小武得他相救,她可是要沦入风尘,万劫不复:“这事既然牵扯到了杨小姐,殿下也就这么放弃,不再追究了么?”
“我当时急着去苏州,这事就由郭玹去办了。”尚琰急忙辩解道。
“去苏州?”海棠惊异道。
“我当时看到公文,是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上面说的,非要自己去一趟,眼见为实。”
“去了又如何?”海棠问道。尚琰不相信的事她又如何能接受?
该怎么说呢?尚琰忽然陷入了沉思。那被查封的杨府黑影幢幢死气沉沉,那一片坟冢新土下鲜血漉漉冤魂连连,那样的景象叫他如何说与海棠知道?
海棠看他答不上来,可是又醉生梦死去了?便讥讽道:“苏州的花酒比凤阳好喝吧?”
尚琰这才笑了笑,喉咙里习惯地“呵”了一声,道:“我不过就在凤阳喝了那么一回,正巧被你撞上罢了。”
“一回?”海棠尖着嗓音叫道。按尚琰说大话的折扣算,他说一回起码就是十回。
“还有一次在成都。”尚琰忽然就慌了,海棠怒目瞪视的样子使得他一下子就怂了,不打自招地应道。
“成都?!”海棠又是一声尖嗓子,心里直骂:大话精!骗子!
“那时候我年少无知,是被别人哄骗了去的。可是我甚也没做!”尚琰两只手摇得拨浪鼓似的,他忽然就感觉自己被眼前的人攫住了心。那种感觉就像鱼儿咬到了鱼饵,欢快又刺激。就算死,他也不要松口。
“不想理你!”海棠瞪了他一眼,把脸背过去,又抱起自己来。
“敏敏。”尚琰靠紧她,侧身抱她。这一刻,他再不迟疑,不犹豫,一种欣喜若狂的激动,一种血脉贲张的亢奋。
海棠依然别着脸,鼻子里轻“哼”一声,只拿胳膊肘推他一下。
“敏敏!”尚琰再忍不住,强行把海棠的身子拧过来。
海棠不情愿扭捏地望了他一眼,就看到他已经泪眼婆娑。可心里却还想着再抢白他几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