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城中的军户是驻防为主,所以虽然困苦,倒也还过的去,屯田军人就是纯粹种田的倒霉蛋,种田不说,各种劳役还不轻,比如万历九年他们不仅要上交屯粮,还得替自己的百户和千户上交,再替指挥使上交,多重劳役之后,还规定他再上交两千斤屯草,然后再交一具铠甲,五支枪头,隔年再叫他做五柄弓箭,不合格者就会被严罚。
“是故,辽东都司之下的军户,劳役太重,无力深耕细作,产量自然上不去了。而且,肥料不足,水利不修,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天时不重要。”周晋材黑着脸道:“要紧的还是人祸。”
“对喽,就是人祸。”
此时已经往东南奔出十余里地方,放眼看去已经绝少民居,只有隔着数里开外,会有一座规模不大的村庄出现在眼前,多半是茅草覆顶,夯土为墙,所见的军户都是衣衫褴褛,鸳鸯战袄都当家常衣服穿,十年也不换一件新的,自然就是破烂不堪,根本不能遮体了。
还有一些年迈女人,头顶抓髻,发丝散乱,面色黑黄,身体臃肿不堪,身上一袭布裙,穿的条条缕缕,看到大队骑兵经过时,目光茫然散乱,就算衣不遮体也不以为意。
当看到大队穿着红袍的武官经过时,那些军户全身战栗着跪在地上,很多人虽然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看起来就象是五六十岁的风烛残年一般。
长年累月的辛苦劳作,侵蚀了他们的健康,用生命之烛早早熄灭的代价苦撑下来的,便是下一代继续当牛作马。
这个时代,哪怕是湖广闽浙一带最普通的农民,过的也是比这些军户又强的多了。
惟功心中,一片酸涩,甚至是苦涩之极!
这些辽民,支应军队,捍卫边疆,日子过的如牛马一般,几十年后,女真兴起,杀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将存粮不足五斗的所有辽民家庭都一扫而空,五百五十万的汉人,在女真人入关后只剩下五十万人,广袤的东北大地,只剩下一群苟活着的人形人物而已。
辽民,太苦了。
“来人!”
当惟功看到有一群幼童也学着大人,跪在田垄边上时,他忍不住停住了马。
张用诚和周晋材等随行人员,也都是红了眼眶。
他们就是一群无衣无食的幼童成长起来的,所幸少年时遇着惟功,一生际遇得以改变。不过,人总是忘不了自己的出身,一看到这些孩童,自是想起了童年。
侍从室的人赶紧奔上来,惟功看了看,问道:“谁带了散碎银子或是铜钱?”
一个总务的人赶紧将身上的银袋递了过来,惟功瞧了一眼,里头有大大小小的银角子,加起来总有十几二十两。
旁边的人也在掏摸银子,惟功摇头,沉声道:“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给也给不过来,这里给这些也尽够了。”
【加微信”和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