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衣迷迷糊糊地走下堤坝,手里的篮子有些沉重。因为她提供了金不换的消息,王贵又赏了她一百两银子。
前前后后,何青衣就得了三百零三十两银子的赏钱。要是在开封被包围之前,这么多银子,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富婆了。
可是现在,这些银子也只是多买上几升粮食而已。由此可见,对一个国家来说,粮食要比黄金白银更加重要啊。
只不过聊胜于无,何青衣只是觉得命运弄人,没想到老老实实的金不换,竟然有一个了不得的兄长。那个什么西城商会在开封府的主事人,怪不得第一眼看到这人的时候,觉得有些面善呢,原来他是金不换的哥哥,长相多少有些相似。
这下子金家算是有救了,就凭西城商会的势力,就算不能出城,他们家也肯定饿不着了。说不定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便宜卖点粮食给自己,那也等于多一条出路了。
到了西关下,惠兰早就等得心急,两人不敢挨得太近,远远地眉目示意。一人走一边,向城门方向回去。何青衣忍不住要将这消息告诉惠兰,低声说:“你家里的哥哥找到了。”
“啊,什么?”惠兰一惊,“不换的哥哥么?”
“嗯,惠兰呀,这下子好了,你们家要走运了。”何青衣不无羡慕地说,“你家里的那位兄长,是个大人物。现在也在开封城里,是西城商会的主事人,城里的军粮,都是向他买的。”
“啊?”惠兰不由得震惊了。原先金不换写信给他哥哥,还说他的兄长是走江湖卖艺的呢,难道是开玩笑骗自己的?
“你回去就知道了。”何青衣说着,已经快到城门下了,就不再说话。
惠兰走在前边,何青衣走在后边。城门口有许多兵勇,凶神恶煞般地站成两行,正在盘问和搜查回城的人。惠兰很害怕,腿有些发软。何青衣一面故意慢走一步,一面在后面轻声说道:
“莫怕,快走!”
惠兰咬紧牙关,在几个兵勇查过篮子之后,快步进城。回头就看见一个武官正在盘问何青衣:”你篮子里藏的什么东西?“
何青衣的脸色一变,马上答道:“野菜。”
“搜!翻开来!”
随即有个兵勇一把夺过何青衣的篮子,就势一倒,野菜撒了一地,露出来一包银子。武官当即命令把惠兰等几个走在何青衣前面的妇女都拦了回来,然后向何青衣喝问道:
“你的同伴是谁?“
“我孤身一人出城,没有同伴。“
那武官用手向惠兰和几个女子一指,问:“她们是你的同伴么?“
何青衣摆头,说:“不认识,刚才在进城门时遇到的。“
武官挥手,兵勇们已将何青衣已被五花大绑,又听那个武官问道:
“你家住何处?”
“我孤身一人,没有家。”
“不想皮肉受苦,就说实话!”
何青衣知道必然无幸,把心一横,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要杀就杀,休想问出我住在何处。”
惠兰不敢再听,低着头快步进城。只觉得心跳得利害,已经逃出很远,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脸色灰白,腿发软,想起何青衣被五花大绑的样子,想哭,又不敢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了家,惠兰推开而入,跌跌撞撞,险些扑到金不换身上。金不换奇道:“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快把大门关好……”惠兰靠在门前,快要支撑不住了。
金不换问:“何大婶不在后边?”
惠兰说:“她出事儿了,真吓死人。你快快关门!”
金不换给惠兰倒了一杯水,她喝个干净,喘了一阵,这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只不过,什么找到兄长的事,却一时忘了说。
从这天起,惠兰不敢再出门,而且城门也关闭了,不再放人出去采青。
金不换出门去打听何青衣的事,很快有了消息。
官府已经给她定了罪,罪名是拐卖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妇女,得了几百两银子。这几天城上天天有兵勇在望风,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领着那个年轻貌美的妇女翻过大堤,过了很久一阵,她独自回来,那个女的却没有再露面。这些情形都被站在城上暸望的兵勇看清了,所以进城的时候,不查别人,偏偏就查她的篮子,看到两百两银子,这才把她拿下。
何青衣什么都不肯招,受了酷刑。被打得死去两次,都被冷水喷醒。后来一想:反正画是死,不画也是死,不如画了,死得快一点,免得活受罪。这样,她就在纸上画个“十”字。如今是非常时期,因此叛了剐刑,明天午时行刑。
惠兰听了,登时放声痛哭。金不换一时无语,叹道:“这个世道,活着也是受罪,死就死吧,一了百了。”
“对了,我这两天慌了神,忘了一件事。”惠兰猛地醒悟,忙道:“我听何婶子说的,说是你的哥哥也在开封城中,他是来找你的,却遇上闯军围城,也被困在城里了。”
“啊,这下可怎么办啊?”金不换听了,登时捶胸顿足,恨道:“难道老天要灭我金家?都怪我,写什么家书,害得兄长也被困城中!”
“别急,听何婶说,兄长是个大人物,不会有事的。”惠兰犹豫了一下,这样说道。
“什么?大人物,哈,真是好笑……”
正说着话,忽然隔壁屋子传来哭号之声,极是凄厉。
金不换感到身子不断颤抖,只不过他还是找来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