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后从来不是只做一手打算的人,齐明嘉躲了今日,还会有明日,齐明嘉是齐家女,不可能躲掉的。
杜云彤放下了茶杯。
秋季是丰收的季节,也是凋零的季节,微风拂面,已有了几分寒意。
皇城不同其他地方,这里种植的树木终年长青,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点缀在侧,虽偶有几片叶子顺着风速,打着旋儿落下,但丝毫不影响皇城里的繁荣茂盛。
树叶落了下俩。
齐明嘉往嘴里送茶的动作微微一滞,手指轻颤,慢慢地放下了茶杯,手指滑落在小腹的位置。
齐文心眸光微闪,道:“这是怎么了?”
齐明嘉强忍着痛,脸上挤出一丝笑,声音极低,到:“我有些不舒服。”
杜云彤心里跟明镜似的,让宫女内侍忙去请太医。
多半是小产了。
纵然在后世看过无数的女子小产的片段,但真当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杜云彤还是如法做到心绪平静。
女子的谈天说地李易不好在场,在把杜云彤送过来的时候,他便去延英殿了,齐明嘉出了意外,宫女内侍们在去请太医过来的时候,杜云彤又嘱咐他们把李易也一起请过来。
齐明嘉被宫人抬进了寝宫,留下一道蜿蜒殷红的血线。
杜云彤眼皮跳了跳,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握住锦帕,脚步虚浮地跟在宫人后面。
李易此时不在,无人主持大局,她纵然心中慌乱,也要强作镇定。
宫殿门槛颇高,齐文心虚扶一把杜云彤,帕子掩了掩眼睛,小声道:“翁主当心。”
杜云彤心绪渐渐平复,一边走,一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与齐文心说着话:“夫人没有提醒她?”
齐文心眼望着因众人急促脚步而晃动不已的纱幔,浅声道:“这是齐家女儿的命数,谁也改变不了。”
杜云彤抿唇不语。
转过屏风,杜云彤来到齐明嘉床畔。
世家女永远是世家女,纵然经受着极大的痛哭,齐明嘉的鬓发也不曾乱,面上虽赢弱无力,但看上去仍是端庄沉静的。
齐明嘉虚弱道:“让翁主姑姑担心了。”
杜云彤握着她的手,眼圈微红。
齐文心给她掖了掖被角,小声安慰着,说着第一胎难免会不稳的事情,对于太后动手脚之事,却是丝毫不提。
太医抵达了寝宫,杜云彤与齐文心避嫌去了偏殿。
李易匆忙赶来,面上满是慌乱,带倒桌椅,瓷器碎了一地也不自知,不顾阻拦地半蹲在齐明嘉床榻,颤声道:“怎么会这样?”
齐明嘉浅浅一笑,脸上一点血色也无,道:“妾虽为齐家女,但更是殿下的妻子。”
寝宫静默无声,李易身体微微一颤。
太医苍老的声音响起:“殿下节哀。”
梁上垂下来的纱幔是云锦制成的,绚烂如天上的云霞一般,榻上的被褥是蜀绣,绣工精巧却又有序。
烛光晃动,各色绣面越发灿烂晃眼,李易的原本绷得笔直的肩膀慢慢低了下去,手指轻抚着齐明嘉苍白的脸。
过了半晌,李易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众人尽皆退下,李易哑声开口:“为什么这么傻?”
喝完小宫女端上来的参汤,齐明嘉有了几分精神,轻轻握着李易的手,略显吃力道:“不要怪太后,太后一切皆为殿下着想。要怪就怪妾的身份吧。”
李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太后的打算,但身为齐明嘉的夫君,他还是把这件事告知了齐明嘉,让齐明嘉早作提防。
但齐明嘉还是喝了茶水,吃了点心,一夜荒唐后的孩子,终究随着空气里飘着的血腥气消散不见。
齐明嘉低低的声音仍在继续:“那夜之后,殿下原本是可以不娶妾的。”
李易是太后如今最为看重的皇子,没必要娶一个名声尽毁的人,纵然是为了安抚齐家,也可以只把她纳为妾,并不做正妻。
“妾知道,殿下娶妾,不过责任使然。”
她能感觉得到,李易并不爱她。
李易是一个极为平和的人,无论待谁,都是会让人如沐春风,只有在遇到心上的姑娘时,眼底散发出光芒。
光芒小心翼翼,怕为人知,更怕心上的姑娘知,给她带来烦忧。
爱得平静又不经意,漫不经心却情根深种。
齐明嘉温柔一笑,继续道:“但妾既与殿下皆为夫妻,便与殿下为一体。”
谁年少不曾有过爱慕之人?
哪怕知道没有可能,哪怕永远深藏心底,可当遇到那人时,心里还是欢喜的。
她都懂得。
“自然一切以殿下利益为先。”
齐明嘉轻轻说完话,李易的拥抱迎了满面。
精致的瑞兽里不断飘出檀香,飞舞着的纱幔慢慢静止下来。
屋外风声又起,小内侍们忙着动作小心地捡着落叶。
侧殿的齐文心抿着桌上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杜云彤说着话:“我虽为女子,却无女子之身。”
杜云彤听此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齐文心。
齐文心手指随意地划过小腹,笑得释然又平静。
齐文心看向杜云彤,道:“我很羡慕翁主,有着出身高贵的母亲,有着许相一府做靠山,不用身为庶女的艰辛与黑暗。”
杜云彤垂眸道:“外祖家倒下之后,未出一月,我的母亲,我的弟弟,都死了。”
“那是之后的事情。”
齐文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