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这一生常把君主,百姓挂在嘴边。纵然因外调之事心有不忿,也不会因此而心生怨念。他是我的至亲,我自然明白。
惠帝又是一叹:“他二十年前朕亲自钦点的金科状元,朕也曾同他挑灯共话,共谋社稷。只是,他的一身才华终究是因朕的一己私念而枉费了。”
“……”我沉默着站在塌前,不发一言,父辈们的事情,我总是没有讲话的余地。
“朕把你哥留在宫中,他只怕也是怨朕的。骨肉分离之苦,朕……也是尝过得。”不知道惠帝此时想到什么,那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浮现起了水光。
他坐拥天下,我从未见过他哭。印象中的惠帝,有慈爱的时候,有愤怒的时候。只是今天,他似乎只是一个缅怀往事的垂垂老者,将一腔心事,冲着我这个本该杀之后快的后者一一吐露。
我的心有些颤抖,伸手揉了揉被冷风吹得通红发酸的鼻子。
我微微弯腰,替惠帝掖好被角。
“皇上虽让父亲和哥哥骨肉分离,但对哥哥您却格外看重。不仅让他同皇让他直接进入殿试,钦点他为新科状元。这样的恩遇见所未有,此中种种,爹爹和哥哥感念在心。”
闻言,惠帝轻轻点头。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颤抖地抬起手来,伸出食指指向御案:“你……你去把那上面的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一个金丝楠木匣正放在御案上,被堆起来的奏折微微掩盖着。
我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匣子捞了出来,然后按照惠帝的吩咐拿出几年以黄巾包裹的东西,走到惠帝的跟前,弯下腰轻声问道:“皇上,您要静殊拿的,可是此物?”
自从看见惠帝那浑浊眼中的泪光,我突然不像往常那样诚惶诚恐。他此时只是个老人,那么我就是后辈,如此一来,说话做事倒歪不知不觉间亲近了几分。
惠帝点点头,似乎强撑了一口气:“把它打开。”
我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这黄巾中包裹的什么,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随着黄巾一点点被揭开,手中的事物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块金牌,牌面上盘踞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金龙瞪着黑曜石镶嵌着的眼睛,看着这眼睛,顿时觉得着龙仿佛活了似的。
我把金牌拿在手心里翻了一面,却见背面刻着一个大大的“赦”字。
我一时错鄂:“这……这难道是……”
我几乎不敢说出这金牌的名字,惠帝道:“是免死金牌……”
“你听着,朕接下来的话,你要记牢了。”惠帝的口吻陡然变得郑重起来。
我的心里一紧,因不知他接下来究竟要嘱咐我什么,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岐王钰王都是朕的爱子,岐王擅战,钰王擅谋。一个是将才能保大昭边疆安宁,另一个却能稳坐朝中定大昭朝纲不乱。朕原想,只要朕在一日,定不会让二人反目刀兵相见……只是……”惠帝怅惘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朕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皇上洪福齐天,一定……”这话说到一半,竟是再难以说出口来。
惠帝的样子……俨然已经是病入膏肓,强弩之末……
“你不必哄朕,朕活不了了,也不想再……继续了。”惠帝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这些痕迹使他看起来格外沧桑。
“朕最怕他二人离心,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促成了如今的局面。朕把一半兵权给了岐王,令他有力自保,但难保他日后不会仰仗着这一半兵权做出其他事来。倘有这么一天,你用这金牌,保他一命。另外……”惠帝顿了顿:“另外你告诉他,朕有话留给他,就藏在朕赐给他的兵书中……”
惠帝叮嘱完我这些话,便开始又粗又重的喘起气来。他的手指死死地捏着被子,双目隐隐翻白。
我吓得不行,急忙把金牌揣好凑了过去,用拇指掐到惠帝的人中上,一面大声叫在外面侯着的温如海:“温总管……!温总管!不好了,快传太医来!”
立即有人冲了进来,我来不及回头去看,因为惠帝面如死灰,几乎已经……
察觉到有人在塌边坐了下来,我急忙退开一步,却见这坐在床边的人正是一身玄色蟒袍的顾子衿。
他面色凝重,手握银针,一面在惠帝的头部穴位处扎针,一面焦急道:“帮我把父皇扶坐起来!”
我急忙蹲下身来,把惠帝的上身从塌上托起,后面的温如海急忙坐了下来,从后面圈住惠帝的肩膀,一手托着惠帝的脖子。
顾子衿全神贯注的替惠帝施针,我的心都是抖的,也来不及去想顾子衿怎么会突然冲进来。
良久,久到我的托着惠帝的手臂都已经酸痛到没有知觉的时候,顾子衿终于将惠帝头上的针一一拔了。
顾子衿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把父皇平躺下来吧。”
我和温如海才又小心翼翼地把惠帝的身子放平,顾子衿站在塌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塌上躺着的惠帝。
许久,惠帝才慢慢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温如海凑近了,轻声唤:“皇上……”
惠帝眨了眨眼睛:“阿俪啊,朕这是怎么了……?”
“……”
“朕叫你你怎么连头都不回,就走了呢?”
“……”
顾子衿做下身来,凑到惠帝的面前,轻声唤:“父皇,是儿臣,不是母妃。”
温如海也道:“皇上啊您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