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来的急,去的快,不过在驿站中小坐了片刻,天便晴了。
约是朝中无事,惠帝并不急着回去。
此时正值春种时节,雨刚停便有农人扛着锄头推着木车下到田间。惠帝兴起,换了常服偕岐王并大哥,祁相及三四随侍屈尊田间。
我在驿站中无所事事,遂捡了盘葵花籽儿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磕了起来。
葵花籽儿香香脆脆,令我唇齿留香。
我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往嘴里喂着葵花籽儿。突然,长廊拐角处有一影子显了出来。我歪着头,只见傅怜之正朝这边走来。
我坐直了身子,恨不得立刻站起身来。
他抬头朝我这边望来,先是一怔,然后抿了抿唇,垂下眼睑。
我再也坐不住了,猛的起身朝他走去。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待反应过来,我已经跳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叫道:“怜之!”
他撇过头去。
我不死心地转到另一边,再次叫道:“怜之。”
“何事?”他终于耐不住,只干巴巴的问。
我本一心盼着同他说上几句,想问问他自己到底是那里做了错事,惹得他竟生生疏远了我。但此时此刻他站在面前的时候,我却问不出口了。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捡了些不相干的话头。
“怜之,你也来这儿晒太阳?”我说:“为何……”
话刚在心里掠过便觉不妥,那里能问他为何没有同惠帝下田间,这必是他的痛点。
我为此懊恼不已,暗骂自己蠢笨。
突然,我的肩膀被他一把扣住,他一个转身把我抵在墙边,然后低下头来,衔住我的唇。
他的脸在我的眼前放大,再放大。鼻腔里满是他身上好闻的书香味儿,这味道给我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我愣愣的,不敢呼吸,只呆呆得瞪大着眼睛。
一只手轻轻罩住我的眼睛,我闭上眼睛,感官似乎更加灵敏了。
唇被他轻轻的吸吮,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唇上一直蔓延全身。
我呆若木鸡,完全失了反应。
半晌,他终于放开了我,双手颓然地跌垂下来,背靠着我旁边的墙壁。
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会突然亲吻我。明明前一刻他还疏远着我,明明……
更重要的是,他亲了我,如此亲密无间,唇齿相依的动作,并不让我讨厌。
若换了别人,我定然会一巴掌狠狠的扇过去。可是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愿意。
我的脸顿时像被谁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耳朵嗡嗡作响。
我一直觉得自己喜欢顾子衿,并且只会喜欢他一个人,一心一意,别无二心。可原来不是,我竟然在他死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又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那么,我对顾子衿的喜欢又算什么呢?难道,其实我骨子里,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全身无力,双目发黑,背靠着墙壁跌坐在地上。我的眼睛酸涩难当,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滴落在撑着地的手背上,滴落在地上,化成一点,晕成一朵水花儿。
顾子衿,顾子衿。
一只手臂轻轻圈住我的肩膀,傅怜之凑过来,冰冷的面具贴着我的面颊。他轻轻地吻着我的额头,然后把我圈进他的胸膛。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在我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叫我的名字:文静殊,文静殊。
恍惚间似乎听见顾子衿在叫我,可我一转头,又看到了他脸色银白的面具。
那面具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我的胸膛,狠狠的,毫不留情。
它提醒了我,此时此刻抱着我的这个人是傅怜之,是大昭钰王,不是那个离我而去的江南公子。
其实,我并没有喜欢上傅怜之对不对?我只是觉得他亲切,只是觉得他像极了顾子衿。
可是,若仅仅只是因为他像顾子衿,那我现在靠在他的怀里,寻求暂时的安慰,又算什么?
我不该这样,不该!
我咬紧牙关,一把扯开他搂着我的手,然后站起身来,抹掉脸上的眼泪,毫不留情地说:“傅怜之,我不喜欢你,从今往后,我们莫要再见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那一泓清泉似的眸子里倒映出我丑恶的嘴脸,更怕看到他眼睛里一丝一毫的难过。
他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自嘲地笑了。
“文静殊。”他说:“你也不过如此。”
我的心好像是一张薄薄的窗户纸,只需要一根手指便可以捅破了。冷风灌进来,寒意透骨。
是。
我也不过如此。
若我真的喜欢他,那就是对顾子衿的亵渎。顾子衿在地下,也会为我这样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但转身就喜欢上别人的人而感到耻辱。
若我只是因为他像顾子衿而同他相好,那我就是玩弄别人的卑劣之人。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我默默地看着傅怜之站起身来,颤着脚步消失在我面前。
我亦转身,拖着步子回了房间。
我觉得全身乏力,扶着墙壁爬上床,胡乱蹬掉鞋子,拉开被子把自己藏进被中。
我告诉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的。我不可能喜欢上傅怜之,我与他相识不过数月。
是的,是的。
我觉得后脑勺闷疼,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里狠狠的捣弄,脑仁儿快要炸裂开来。
我双手抱头,把自己裹成一团。
渐渐的,脑袋似乎没有了知觉。我眼前一黑,意识跌进了黑暗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