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青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是,我看着这如地狱一般的场景,心里却是害怕得不得了。
我不是怕死,可是,一想到师父、玄震师兄、还有其他那些平日里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他们死时的惨状,我的双手就抖个不停……
然而,害怕也没有用,过了两日,妖邪们又一次冲杀了下来,弟子们纷纷迎战,卷云台上又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一战过后,琼华派又损失了十余名年轻的弟子……
后来,重光师叔气愤妖孽嚣张,带众弟子反冲入妖界,经过几次激战,妖界的实力被大大削弱,琼华派渐渐掌握了争斗的主动权。
隔不了两日,就有许多弟子组织起来冲杀进妖界,在其中大肆屠戮。
那段日子,简直像在炼狱中一般,许多弟子见妖就杀,连幼儿也不放过……
战斗就这样旷日持久地继续下去,琼华派死去的弟子也越来越多……
渐渐地,门派中开始有了不同意见,一派主张继续打下去,另一派则主张撤除双剑,放妖界离去,以减少己方伤亡。
我眼看着这些天的惨状,打心眼里不想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也只是生灵涂炭,不管是人还是妖……眼看当初一同入门的师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变成冷冰冰的尸骨,就像是一场噩梦……我宁愿不要什么飞升、什么成仙,也不希望再看到死亡和杀戮……
可是长老们绝不同意就此罢手,很多弟子也已经杀红了眼,发誓不灭妖界,誓不为人,我们这一派势单力弱,终究只有向他们低头,眼睁睁地看着每一天消逝的生命……
有一次,我和几个修为较高的弟子被派去偷袭妖界,我虽然不愿,但也没有办法。
偷袭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们斩杀了不少貘妖,就在撤退的路上,我却和其他人走散了。
我跌跌撞撞地向出口方向奔去,却是迷了路,我以为我要死了,却突然听到婴儿的哭声。
我哭声方向走去,待走到跟前,只见地上倒着两具尸首,一具是貘妖的,另一具则是与自己一同前来的一名弟子,一个襁褓掉在两具尸体旁边,已然被血染红,襁褓中的婴儿正哇哇大哭不止。
这婴儿当然不是与我们一起来的,自然是貘妖的幼儿了。我望着她那张害怕的小脸,心中怜惜,鬼使神差地将她抱了起来,见她身上也流出血来,显是被那弟子的剑气所伤。
我见她伤势甚重,再拖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忧,突然间将什么师门道义全都抛到脑后去了,只是万般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当下将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
真想不到,这迷宫一般的妖界,竟让我走了出来,一路上也没遇上妖怪,我们两个,都好好地活了下来……
我孤身一人带着那婴儿悄悄返回自己房间,用了不少珍贵灵药,终于治好了那婴儿身上的伤。
然而眼下琼华派和妖界势不两立,这婴儿身在派中,委实是危险之极,我忽然想起师叔送给我的‘帝女翡翠’,将它佩在那婴儿身上,隐去了她身上妖气,不致被旁人发现。
然而纸包不住火,我这些天经常借故呆在房中,保护着那婴儿,终是引起了许多同门的怀疑,他们虽未发现那婴儿,但对我的一举一动却越来越监视起来。
我深知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露馅,害了那婴儿的性命,便趁一个众人松懈的夜晚,偷偷抱着那个婴儿御剑来到了寿阳,交给了柳大哥抚养……”
云天青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将孩子平安送走之后,我心里很是快活了一阵。
可是琼华派和妖界的争斗仍在继续,每一天仍然有许许多多新的人、新的妖死去,我救得了璃儿一个,却救不了那些仍在为了飞升而不顾性命的师兄弟们……”
直到那天晚上,夙玉一个人偷偷地找到我,我这才知道,虽然她表面顺从众意,其实内心里也极希望早日结束这场争斗。
她曾对三位长老说过,不愿再使用望舒剑,长老们嘴上说会考虑她的话,其实却只是拖延时间,想让她与玄霄继续网缚住妖界。
她不死心,又去和一个自己最亲密的人商量这件事,没想到,那个人的话却让她万分伤心……”
“娘最亲密的那个人是谁?”天河问道。
云天青微微苦笑,“那个人……就是玄霄。师兄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绝不会半途而废;何况他身上又背负了师父和玄震师兄的两重仇恨,更是与妖界势不两立。
夙玉想要劝他,反而被他大骂妇人之仁……被自己私心爱慕的人痛骂,我能理解她心中那份悲痛……”
天河的声音颤抖,“爹,你说、你说娘爱慕的人是大……玄霄,不是你?!”
云天青目光黯淡,“孩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你娘她深心里究竟爱着谁、亦或怨着谁,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至少,在她刚入师门时,眼里根本没有我,只有玄霄师兄。
那一天在剑舞坪上,我和师兄第一次见到夙玉,她那时的模样,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就好像后山的凤凰花一样美,看上去神色冷冷淡淡,眼里却透着明澈聪慧……
虽然我和夙玉都是不信天命之人,但是如今回想起来,或许从那一刻起,我们三人之间的某些东西,已是不可更改了……
其实,你娘他爱不爱我,我早已不敢强求了,从看到她和玄霄师兄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