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之不说话。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眸中闪现出睿智的光芒,一瞬间就给了裴谢堂一个极为准确的答案:“如果不是陈家的话,那么,就是太子了。”
裴谢堂微笑颔首。
是啊,太子。
这事儿就是太子的手笔。
如果今儿太子没来宣角楼上,大概,裴谢堂和朱信之两人都不会那么快怀疑到他的头上,可是,一向不关心武举考试的太子殿下突然大驾光临,本身就很值得深思。太子还出言帮腔韩思军,这事儿更值得人往里想。
“是我大意了。”朱信之叹了口气:“先前去拜访太子,恰巧曲雁鸣也在,当时曲雁鸣对我百般刁难,可太子一直不发一言调和,我心中就有了些许疑惑。今日之事,更是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我竟然不知道,我跟太子之间的嫌隙已经如此之大,大到他容不得我站在这儿,要想尽办法夺了我的权。想来,他还准备了后招。”
“你好端端的,去拜访太子干嘛?”裴谢堂毫不客气:“你是不是傻?人家巴不得吃了你不吐骨头。”
“从前,太子不是这样的。”朱信之很低声的说:“太子同我是兄弟中关系最好的。”
那就是,现在变了。
只是,为什么会变?
朱信之想不明白。
裴谢堂笑道:“再是关系好,他终究是太子,你终究是皇子。虽说你们是兄弟,但九五之尊只有一个,两个人就太拥挤。”
“我无心皇位。”朱信之说。
裴谢堂道:“你无心皇位不假,这一点,我相信太子不瞎,他看得出来。但是,不管是多么开明的皇帝,心中总是期待他的臣民爱戴他、敬仰他、尊敬他、向往他,他是绝对容许不下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得到这一切。哪怕,那个人不是皇帝。”
“你想想看,这得多憋屈?我明明是皇帝,可百姓跪我是因为我的权利。而你不是皇帝,可百姓也一样跪你,还跪得心甘情愿。”裴谢堂打了个很恰当的比喻。
朱信之顿时如遭重击。
功高震主四个字,第一次冒在他的心头。
裴谢堂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她没选择同朱信之说太子真实的意图,因为对朱信之来说,那些委实太过荒唐。
难道,她能无凭无据的指证太子殿下,告诉朱信之:太子之所以想将你除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宣庆帝的儿子,一旦有人发现他是私生子,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你作为宣庆帝最为倚重的儿子,马上就能成为太子。他得绝了宣庆帝的心,让宣庆帝无可退路。
这么一想,裴谢堂顿时不寒而栗。
没了朱信之,东陆还有二皇子朱简数,三皇子朱综霖呢,难道太子的计划里,这两人也是必须要死的吗?
朱信之想了片刻,眼中一时思绪百转:“成阴,你懂得真多,你明明不是这个朝中的人呢,怎么比我还了解太子呢?”
裴谢堂不答。
朱信之却看着她:“你今天用的刀法,也是薛定教给你的吗?”
“不是。”裴谢堂知道他看了那一场比赛,用薛定是瞒不住人的,虽说薛定是武学大家,然而,她今天用的刀法,却是当世只一人会的。
她看着他:“那刀法,是泰安郡主教给我的。”
果然。
朱信之自从看到那刀法后就一直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他低声问:“你,认识泰安郡主吗?”
“认得。”裴谢堂已不打算瞒着他了,“从前泰安郡主回来京城的时候,我见过她很多次。”反正都是自己,旁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么,她用那刀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用什么理由告诉朱信之,当即一五一十的说来:“你知道,高行止跟泰安郡主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因高行止的关系,我曾经在泼墨凌芳见过泰安郡主。我也练武,郡主很喜欢我,她说东陆学武术的女子不多,等我将来长大了,她将我收入寒铜军中。”
这倒是裴谢堂一贯的风格。
朱信之眼中的疑惑渐渐消了。
裴谢堂继续说:“一开始,我爹给我请的教习是教我学习枪法的,认识了郡主之后,郡主教过我一年多的方天画戟,故而我也会用方天画戟。”
朱信之再点头。
原来是有基础,难怪后来薛定来了之后,谢成阴弃了枪法改为学习方天画戟,能够学得那样快、那样好。
只他是个傻子,竟然一点都不曾怀疑过。
裴谢堂继续说:“可我枪法和方天画戟都不喜欢,我最喜欢的是刀法。有一次,郡主从箕陵城回来,说新创了一套刀法,拉着高行止比试,我在旁边看了很喜欢,就缠着郡主教我。她便传给我了,还嘱咐我不要随便在人前用,这刀法,她要以后开宗立派的。”
说到这儿,噗嗤笑了起来。
这话真不是瞎说的,她从前创立这刀法的时候,曾经对高行止大言不惭的说过:“老高你别笑,等我将来有了足够的时间,又把北魏人打跑了,我就去江南开宗立派,收很多很多的徒弟,这刀法我还给起了名字的,就叫苍穹刀法,你觉得怎样?”
朱信之深深的看着她,见她笑了,慢慢舒了口气:“你还有这样的奇遇,为何从前不跟我说?”
“有什么可说的呀。”裴谢堂两手一摊:“我后来残废了,郡主交给我的东西我没用上,我没脸提的。”
“也是。”朱信之笑了。
这话题便掠过,朱信之再也没问过裴谢堂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