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同窗,我也没看出来,子桓你是这般心狠手辣、是非不分之人。”曲雁鸣也开了口。
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片刻后,陈渊转开了目光。
他叹了口气。
陈家大势已去!
他这一夜在天牢里待着,目睹从天牢里走过的人们,看到好多从前从未联系到一起的面孔都为人所用,他心中便感到隐约的不妙。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做了旁人的棋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家已是众叛亲离,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些人都是为了他们陈家而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曲雁鸣笑了笑:“子桓是个聪明人,为何总甘心做你陈家大伯的走狗,我真是想不明白!”
“我姓陈。”陈渊苦笑:“我跟你不一样。你从前投靠太子,如今投靠淮安王爷,你能从中抽身,是因为你没沾着这点血脉。”
“我从未投靠过太子。”曲雁鸣闲闲的剪了烛火,动作很慢很轻。
屋子里亮了一些,陈渊惊诧的看着他。
陈渊还记得,就在前不久,这人还长期跟着太子混日子,在太子的东宫,他不止一次的看到曲雁鸣出现在那儿。
难道,这也是假的?
曲雁鸣的目光落在窗户外,像是在回忆很远的事情: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一直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她长得很美,出身很好,脾气也很好。她总是穿着月白色的衣衫,但凡在人前出现,谁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被她看穿了心底的邪恶。一开始,我不知道自己爱上了她,我处处看她不顺眼,就想同她作对。我从未想过,这种只对她一个人有的情愫,原来是骄傲的我内心害怕又无错的爱情。直到她死去。”
“她因罪入狱的那天,我很慌。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救她出来。我为她奔走,求见所有可能帮助她的人。然而,每个人都回答我,不行,她是死罪。我护不住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赴死。”
“她从前骄傲,我看不得她失魂落魄,我在天牢里告诉她,她是我东陆的脊梁骨,决不能低头。就在这儿——”
曲雁鸣说着,抬起手指了指长长通道的尽头。
那间牢房在昏暗的光线里,仿佛有个人站在那儿,仰着头,正审视着这一场宣判。
曲雁鸣笑了笑:“她从不听我的,唯有这件事,她笑着道谢。走向宣角楼的时候,她背脊挺得笔直,不可侵犯。”
陈渊原本还不知道他在说谁,然而,宣角楼三个字一出口,他脸色变作了煞白。
“泰安郡主……”陈渊颤抖着声音。
曲雁鸣嗯了一声:“是啊,泰安郡主,裴谢堂。”
他低头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抬眸时,带了几分似笑非笑:“你或许不知道,她啊,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你说,太子与你们设计杀她,让她遭世人万般唾弃,死不瞑目,我与你们,如何能够同流共处?”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却叫人背脊寒凉。
陈渊恍然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他紧紧的抓着椅子,心中已是奔腾着江海般难受。
他们原本以为敌在明我在暗,原来从头到尾都错了,敌人不在明处,敌人就在他们自己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陈渊闭了闭眼睛,心中全是绝望。
曲雁鸣捻着扳指笑:“她死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
竟然那么早!
陈渊更见绝望。
曲雁鸣又笑了笑:“你不问问我都知道了什么?”见陈渊看过来,他才快意的开口:“全部,我知道全部。包括你们隐瞒的太子的身世,包括她的死因,包括她是怎么死的,我都知道。那一天,你也在的。你还记不记得,郡主被毒死的第二天,东宫举办了一场宴席,太子高兴极了,喝得酩酊大醉。我心情不好,也醉了。”
陈渊摇摇欲坠,咬着牙说:“我记得。你醉了之后,他们送你到厢房去休息。”
“对,可我没睡多久,我就醒了过来。因为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她的脸,她笑盈盈的对我说,天临,你看,我死得多冤枉!我追着她不停的跑,她却被人用铁链锁着,拖进了无边地狱,心头痛得厉害,当场就痛醒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想出来寻些水喝,刚转到偏殿,就听见了里面有人在说话。”
曲雁鸣脸色森寒:“是孟蜇平。他来寻太子,见太子喝得醉醺醺的,很不高兴的责骂太子。太子顶嘴时,吼着说了一句:你不要以为你生了我,你就有资格管我。孟蜇平没反驳,冷笑:我是太子太傅,当然有资格管你。”
陈渊已是吓得瘫软。
一旁的利息听见这话,噗通就从椅子上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瞪大眼睛,无比惊悚的看着陈渊。
他为孟蜇平和陈家做了无数的事情,他们总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子的大业,他从未想过,原来,这才是背后最真实的原因!
他做了什么?他都做了什么?
太子并非宣庆帝骨血,他所做的一切已经不单单是党争,更是篡谋江山的大罪,这,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曲雁鸣还在说话。
“你们知道太子回了一句什么话吗?太子回孟蜇平,你是太子太傅又如何,你觉得依照你的人品,你有资格管教我吗?裴家世代忠良,你还不是说杀就杀!孟蜇平气得浑身发颤,他指着太子,质问太子,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