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落,屏上暗红蕉。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昨夜无梦,钱塘岸边逡巡,终是决定北上。
自接到密笺后,秦月西就十分犯难,这已超过了他的底线。他原是不想害人。
夏末初秋的江南,景色自是最怡人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暗香浮动,桂影疏斜。可他无心欣赏,这可不是那个泰山崩于前,仍事不关已的悠然公子。
上好的宣纸生生被揉出了褶皱。那枚密笺上,一朵白莲煞是好看。
“师姐,”一个素白长裙的姑娘忽闪着那亮晶晶的眼睛,指着远处溪边坐着的白衣男子,对身边的一身碧衣的女子,娇俏地问道:“那个人就是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
“总是这么没大没小的”,碧衣女子轻轻点了下白衣姑娘的额头,又看了看潭边坐着的男子,微微笑道:“他是我们的师兄!”
白衣姑娘用手捂着额头,嘟着嘴,“他可没把我们当师妹,我看你是“秃子挑担——‘一头热’”。
“好啦,我们过去吧。”语气淡淡地,却又掩不住地宠溺。“但要记住,不得莽撞,切勿失礼。”说话间,她伸出手轻掀裙摆,踩着石阶走至溪边。丝毫不顾身后撅着嘴朝她扮鬼脸的小师妹。
“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说得便是这般品貌吧。此时的他,似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思绪之中,神情专注,好似万物都不存在了一般。
不知为何,碧衣女子竟不想打过去打扰,尽管她对这个天下第一大帮的总舵主充满了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情愫。
“师姐……”白衣女子娇嗔道,很显然,她不是很明白师姐为何来了却不过去。
“没什么,我们走吧。”淡淡一笑间竟有些落寞。
“我……”白衣女子有些迷糊,正要问个究竟,却发现师姐已经走远了,忙急急地去追,“唉……师姐……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看我……”
“嘘……”碧衣女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白衣女子眨眨眼,“小声点儿”,又朝那个白色的背影看了看,眉头微皱道,“不要打扰他。”
“我才不理会你的小心思呢!想那么多,累不累啊!”仍旧一撅嘴,一路走开。
谁说她什么都不懂?她只是什么都不在乎,或又是没有遇到让她在乎的,所以活得这般轻松自在。
山间小溪,涓涓淙淙,叮咚叮咚。山野静寂,隐约传来鸟鸣,几间木屋,错落有致,沐浴在柔和的日光里,抹了光晕般,温润生情。
“天共水,水远与天连。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月映水中天。人与景,人景古难全。景若佳时心自快,心远乐处景应妍。休与俗人言。”
“宋赵师侠的《忆江南》。姑娘好兴致!”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有些局促,但又很快稳住心神。
“初到江南,果然天水一色,美不胜收。一时感慨,”琢磨着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和他……缓缓道“陈总舵主见笑了。”柄剑,颔首,施礼,一气呵成。
“姑娘客气了。在下还未谢过姑娘相救之恩,在这里也一并奉上吧。”说着收拢折扇,也施了一礼。
秋色渐浓,斜阳正好。二人走至溪边,眼前一汪碧水,晶莹剔透。没有人说话,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人景古难全。”陈家洛收起折扇,一手轻抬长衫,缓步走上木板铺制的埠头,“休与俗人言。”
“总舵主这是在说小女子是‘俗人’了?”绽放了一个自己都想不到的笑容,碧衣女子已来到他身后。
“家洛没有这个意思,”陈家洛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忙解释道,轻轻转过身来,落入那明媚的笑容里,微微有些慌神。忙侧脸道:“碧姑娘,严重了”。
世间女子皆同此心,但求独一无二,不求倾国倾城。听到他这么称呼自己,心下不禁有些难过,“天下姓‘碧’的女子这般多,我只是其中一个”。一丝凄然转瞬即逝,“落尘冒昧,既是如此,总舵主何有此叹?”
“方才姑娘念诗,家洛听得一两句,附庸风雅罢了。”一挥折扇,仍旧留下一个背影。一抹夕阳投在那轮廓分明的脸上,说不出的俊美无双。
碧落尘何等聪慧,岂听不出话中的搪塞之意,心下了然,也就不再多问。
荷花池边,暗香浮动,花影婆娑。荷花淡淡的香味时时飘来,和在夕阳里,芬芳妩媚。碧落尘一袭碧衣随风轻拂,仿若碧波仙子踏浪而来,投在波光粼粼的湖中,竟是生生地单薄。
湖水上妆成一抹胭脂的薄媚。远处舟轻如羽。
那日,陈家洛被白衣人带走后,他实有沿途留下记号,寻思着江南分舵的兄弟定会前来相救。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救他的竟会是两位女子。
碧落尘,“天山飞旋”洛旋之嫡传女弟子,洛雪衣乃是其小师妹,也是洛旋的亲生女儿。连年战乱,碧落尘于襁褓中被洛旋收养,自小在天山长大的她,此次是第一次来到中原。而“天山飞旋”洛旋与“天池怪侠”袁士霄、“天山双鹰”陈正德夫妇份属同门,陈家洛遇险,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在陈家洛被碧落尘二人救走之前,还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白衣人在将陈家洛带走的途中,于一山涧处停留歇息。隐约听到他们在议论朝廷派兵巡视边疆之事,他料定西域有变,瞬间想到霍青桐,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