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否决了。他说这是很可笑的事,因为若靠防守,永远死的只有被抛弃在外面的那些人。平城有六座军镇守卫,这已经足够了。平城是以‘不让存土’而存在的六镇的心脏,若心脏被移走了,六镇的存在就变成了笑话。”
贺穆兰露出有些感动的表情。
“陛下说过,将士们迎着寒冷的北风站立在城墙之上,大可汗身为勇士中的勇士,若只知道在安逸的床帏中打滚,将不会有任何人为他拼命。只有随时生活在危机四伏的王都里,所有人才能同心协力,不让六镇变成孤城。”
贺穆兰能理解拓跋焘的想法,因为后世的明朝也出了一位这样的皇帝。一位“天子御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皇帝。他定都北京,以天子之军镇守国门,虽然守住了蒙古无法南下,但还是守不住满族人的铁蹄。
崩溃,从来都不是从外部开始的。
“城墙都这么矮,那皇宫……”阿单卓引颈眺望,没发现有高大又宏伟的屋檐能让他看见。
“皇宫……”贺穆兰回忆了下,只翻到一点点关于那里的记忆。
花木兰似乎到了那里就喜欢低头来去,以至于根本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皇宫……规模不大,而且,房子都很矮。”贺穆兰想半天,只能找到这个形容词。拓跋焘和前面几任大可汗都没有什么钱修皇宫,拓跋焘如今虽然打下了北方,但需要花钱的地方更多。
似乎还有许多后宫妃子是住在一起的,这也导致后宫的宫斗特别残酷。
“这也……太不体面了吧。”阿单卓啧了啧舌。在武川,即使是一般的鲜卑贵族,至少也会圈好大一块地,做出让人惊叹的屋宅来。
“所以汉臣们都很头疼啊。”贺穆兰哈哈大笑了起来。“鲜卑人希望迎来的是勇武的皇帝,汉人大臣们却都希望在位的是有威严、能够代表‘正统’的皇帝。可是我们这位陛下却固执的要命,无论别人怎么死谏都不迁都,也不愿意把皇宫好好修一下……”
“那一位,可是在草地里都能将就着睡觉的随性之……”
贺穆兰说着说着,突然怔住了。
她要说的话,花木兰的记忆里并没有。
而她脱口而出的熟稔,就像是是这位皇帝是她多年的好友,可以随意评判似的。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这是怎么回事?
她在根据花木兰的记忆凭空臆造吗?
还是她人格分裂了?
贺穆兰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
“花姨,你怎么不说话了?”
阿单卓有些担忧地看着突然僵硬住了的贺穆兰,牵着马跟着她进入平城的城门中。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贺穆兰轻描淡写的带过自己的惶恐。
因为拓跋焘对平城的安全非常自信的缘故,所以进入这座京城变成非常容易的事情,门口的守卫只是随便盘问了几句,见他们是鲜卑人,又带着军马,连钱都没要就放他们进去了。
越到繁华的大城市,门官就变得越宽厚,这是因为在小地方得罪了人还能活命,在这里可能一个穿着布衣之人都有可能有了不得的身份,在这里办差反倒没有在小地方过的自在。
话说回来,结交达官显贵的机会也比小地方多多了。
阿单卓忐忑的以“乡下人进城”的态度进了平城的大门,却发现路上有许多人都像是他这样东张西望,连路都怕走错,这让他一下子就安定了起来,却发现花姨淡定的就像是对京城毫无感觉一般自如的在路上走着。
不愧是花姨!到哪里都这么冷静!
‘艺术果然是高于生活。应该让后世的电视剧组来这里看看‘繁华的京城’是什么样子。’贺穆兰面无表情的抬脚避过一堆牲畜的便便,看着周围又矮泄是木头结构的房子,连窗纸都没有全靠葛布麻布等遮着的窗户。
‘对比之下,横店影视城简直奢华到像是外星球的宫城。’
去过故宫,也去过西安,还去过横店影视城、宋城等旅游景点的贺穆兰,真的觉得平城实在是……普通的就像是一个大一点的镇子。
难怪汉臣们恨不得以死相拼的要迁都了。
话说回来,皇帝节俭而且不拘汹也有好处,至少连皇帝都住在那种大农村一样的宫殿里,大臣们和贵族也不敢建那种奢华而宽阔的宅院。
比皇帝住的还好,除非是胆子太肥了。
“请问,去彰化里怎么走?”贺穆兰问了一个路边的老人,希望他能给她指路。
这老人一听到“彰化里”的名字就肃然起敬,立刻态度诚恳的希望可以为她指路,贺穆兰想着大概是和平陆时一样,希望“贵人们”能在指完路后给点好处,便欣然接受,跟着这老人去找彰化里。
平城非御道和驰道不可骑马,贺穆兰和阿单卓牵着马,跟着这个老头走上了一条戒备森严的街道,直到在一个坊门口被几个守卫拦下。
贺穆兰和阿单卓拿出所有的胡饼给了那个老头作为谢礼,因为到了这样的地方,他们终于不用再啃这个了。
他们也受够了。
那老人欢天喜地的抱着一堆又扛饿又厚实的胡饼回家去了,而贺穆兰取出金峪门卫看了看,又报出了要拜访的人家,轻而易举的进了彰化里。
笃笃笃。
“谁啊?”一个中年人手脚麻利的打开角门,往外看去。
“是我。”贺穆兰看着这个瞪大了眼睛的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