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阿单志奇有那么一个直肠子又死脑筋的孩子,贺穆兰等人离得远了,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那孩子洪亮有力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你不是我阿爷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我阿爷骑大马……”
“呜呜呜呜我娘骗人……”
这孩子哭的太响,做的事太让人喷饭,最后整个弄里的人都被惊动了,看着归家的阿单志奇各种调笑,贺穆兰等人简直是落荒而逃的,他们怕留在那里,越影要被这个孩子吓死了。
哭声能吓到马的,也算是少有了。战马是经过训练的良马,都是听惯刀枪剑戟喊杀之声而纹丝不动才能拉出去作战,平时也放在校辰近听人操练,被一个孝子吓的乱动……
呵呵。
“阿单小弟的儿子嗓门真大,也是一副好身板,看样子以后会是个棒酗,能接他父亲的兵器。”
蛮古是个没成婚的老光棍,有需要就去寨子里随便解决一下,对别人有孩子有几分羡慕。
对鲜卑人来说,能接兵器就和“能继承衣钵”一样了。
蛮古一句话说完,又补上一句。
“就是胡搅蛮缠了点。”
众人默默点头。
贺穆兰的眼前跳出从武川千里迢迢而来的阿单卓,那个身材健硕,黑黝皮肤的酗子。
原来竟不是晒的,是从小就黑。
阿单志奇长得并不黑,嫂夫人也不黑,怎么他就那么黑呢?
“看到阿单大哥那样,我都想回家了。”陈节说完话后觉得有些不好,因为他是亲兵,是要跟着贺穆兰走的,说出这样的话倒像是在她身边难捱一般。
所以他顿了顿,又说道:“也不是真想回家,就是见到他和家人团聚的样子,哪怕出了这么好笑的事情,心里也实在是舒坦。”
他家在代郡,也是当地的大族,因为父亲的事情,从家人到周围街坊邻居给他的压力都很大,军府也经常来他家登记人口,不肯漏掉一个,他童年生长的环境是称不上好的,可他性子开朗,硬是撑过来了。
家人也想,但想要和阿单志奇一般兴奋雀跃冲回去,却还没有到那么激动的地步。
“我父亲战死,我是寡母带大,我母亲后来改嫁了,又有了儿子,我回去倒让她为难,就很少回去了。”蛮古幽幽说出这么一句:“我是有家归不得,婚事都找不到人操办之人。”
“你若真要娶妻,彩礼我帮你出,再找人帮你操办。”
贺穆兰笑了笑,感激他曾在校场为她出头,遂开口许愿。
话说回来,军户出身的男孩家真的好多都没有了父亲,就连贺穆兰这样的,父亲也是残疾在身。
军中许多人家甚至父子两代都在军中,一起当兵,更有甚者,在左军之中还有兄弟兵、父子兵在一起的。
一旦战死,到底多少个家庭要破碎呢?
蛮古却在为贺穆兰的话兴奋。
“将军此话当真?”
“当真!”
她点点头。
“陈节,你听到了,将军说了!我得了假就回去把亲事成了!”
“哈哈,听到了听到了,我们回头都去喝你的喜酒!”
“话说回来,花将军就在怀朔,左右也要路过,何不回家看看?”蛮古突然想到花木兰是怀朔人,而怀朔就在武川不远,忍不住开口建议。
“你家里还有几口人呢?”
……回家看看?
贺穆兰的眼前庚一身警服的哥哥和同样打扮的父亲。
若能回家,她一定拼死回去。
“您如今这般风光,家人一定很高兴吧。”陈节也接话,“将军不如回去看看?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沉默的花父,欲言又止温婉守旧的花母袁氏,还有如今才八岁多的花木托……
贺穆兰想起自己出征前信誓旦旦的“我绝对不会出头”,再想想前世花木兰努力守拙的行径,竟有些不敢归家。
‘花父要知道我的做法,一定会气死吧。我之前那般轻狂,一到军中就出头,丢了一条命不说,差点几次都把自己害死……’
贺穆兰脑海里对花父最深的记忆,便是那个倚着门拄着滚沉默不语的长者。每次一想到花木兰的父亲就是这样盼着她归家的,她心中就是一塞。
她怎么会把这位长者给抛之脑后了呢?
她抢了人家的身子,做了人家不该做的事,结果连人家的女儿都不一定能还回去了。
回家的话,一定会被拐杖打死的吧?
花母肯定要念叨上几天几夜。
“不回去了,直接去平城吧。我家现在不在城里,我离家后,家人应该是回族里生活了,那里离怀朔镇还有一段路,赶路要紧。”
贺穆兰思索了一会儿,出口拒绝。
陈节的眼睛里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军中男儿都爱吹嘘自己过去的事情,什么我参军前一拳揍死一头牛,什么我家乡还有几个村姑几个寡妇等着我,什么我家男儿铮铮铁骨之类。
只有花木兰从未主动提及过自己的家人。
她力气惊人,军中常有人问她的父亲和兄弟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的力气,都被一句简单的“不是”打发了。
也有人问过她这么勇猛过人,家乡是不是有许多女子喜欢她,也被她啼笑皆非地说“没有女人喜欢过我”给带过。
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关心花木兰过去是什么样子了。
她的家庭是不是幸福,她的阿爷是不是武艺过人,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子的,都是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