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观音山上颇有些不太平。
先是连着四五间寝房的学生都说晚上听见了狐妖的哭声,传得真真儿的,说是只赤眼尖牙的火狐,崽子让人给伤了,上山寻仇来了。接着有人在早课上晕倒,一倒就是一片,十来人躺在地上直哼哼,头昏眼花浑身乏力。庆延亲自给把了脉,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便有传言说是中了狐妖的瘴气所致。寺里派人守了几个晚上,却连根狐狸毛也没抓着,谣言便越传越盛,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庆延无法,只能上禀方丈,又适逢中秋在即,方丈法事繁忙,好容易寻了个临睡前的空隙,庆延去到方丈禅房,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方丈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抬头看向窗外。庆延狐疑,也转头望去,就见轩窗外清辉遍地,顶上银盘几近满月。他这才有些顿悟,回过头来见方丈微笑着伸出四个手指,心下更是笃定,还想再问什么,话未出口,就见方丈点了点头,“都是孩子,随他们吧。”庆延这才拿定了主意,告辞而去。
第二日清晨,学生们照例聚集在练功场跟着寺里的武僧练拳术,这便是每日的早课,从辰时起,练足半个时辰再用早膳。这群公子小姐一上山,天天吃素不说,还得日日饿着肚子早起练功,简直就是天大的酷刑!
正当他们哈欠连天如群魔乱舞之际,有眼尖的瞧见了什么,“咦,那不是福顺楼的伙计吗?他们挑的什么?可是给我们吃的?”这一声引得众人炸开了锅,纷纷挤上前想要看个明白。这福顺楼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百年的老店百年的灶,太久远的不提,就说谦王登基这十来年,年年过寿辰指明要一碗福顺楼的清羊羹,就可见此酒楼的江湖地位了。此刻二十来个褐衣男子挑着半人高的竹筐从练功场前方鱼贯而过,每人身后大大的“福顺”二字让这群大半月没开荤的毛头小子们急红了眼。
有机灵的即刻找到了福顺楼的六少爷谭少泽问个明白,那谭少泽矮胖憨厚,笑得眯起了眼:“是我家送的,一直跟方丈大师求情,昨晚才答应了,连夜准备好送上来的。但都不能是现成的,得自己弄。大家都帮帮手,帮帮手。”此话一出,人群里有叫好的,有自告奋勇要去帮厨的,乱作了一团。
授课师父见底下闹成这样,自是练不下去了,便朗声通传了方丈的指示,“因中秋将至,念及各位年少离家思乡心切,特许修行弟子在山顶另起炉灶,自行料理膳食。从今日起,每日选派十五人负责三餐,十日一轮换。”说完,又是一阵喧闹,推推攘攘了好一阵才选定了十五人往膳房去了。
谢元科见暮摇事不关己地立在一旁,很是心焦,“暮摇你不去帮我做小馄饨了?”暮摇冷眼一翻,“你昨日可赢了他?”“这个……”谢元科抽了口气,“我狠狠地还以了颜色。这不是饿了太久没力气吗,你再不给我做点好吃的,真撑不下去了!”暮摇剜了他一眼,丢下句“谁要吃谁做”,气鼓鼓地走了。谢元科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愁云惨淡地想,怕是到中秋也吃不上这碗小馄饨了。
暮摇近日来气闷得厉害,见谁都没个好脸色。谢元科起初不曾察觉,吃了几次亏才明白过来,这位横行霸道的二小姐是遇到对头了,那对头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这两人也不知何时结了梁子,处处针锋相对,所到之处必闹得鸡犬不宁,即便在维那亲授的课上,两人也能借由对对子而吵得翻天覆地,若是蹴鞠时两队相交,不杀得尸横遍野绝不停歇。早先还有些二人花前月下的传闻,见到如今这阵势,再无人提及,学生连着授课师父们都时时提着心,避免两人见面,以免多生事端。
昨日傍晚得闲,十几个人围在练功场上玩摔角,领头的是个室韦人,手把手地教着即墨迁如何发力,如何躲闪。即墨迁连摔了好几人,玩得兴起,也学着室韦人那般敞开衣襟,赤膊上阵,其余人见状,皆纷纷效仿。十几个赤膊小伙子摔成一团,笑闹声自是引来众人围观。
这男子间的较量本没暮摇什么事,谁知她正巧路过,又正巧瞥见即墨迁赢了对手,正咧着嘴兀自得意,暖黄的夕照打在他侧脸上,衬得那笑颜格外的意气风发。谁知这笑落在暮摇眼里,却变成了奚落、嘲讽、挑衅。不就是笑我不敢上场吗!暮摇眼珠一转,猛地拉过身边瞧热闹的谢元科,吓得他撒了一地瓜子,“攻他下盘,越狠越好。”说完,一把将他推上了场。
因是家中的独苗,自小好吃好喝的供着,加上又实实在在地练了几年功夫,这谢元科看着倒是人高马大,英姿勃发的模样,很是能吓唬吓唬人,奈何他生性怯弱,杀只鸡都能鬼哭狼嚎半天,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对抗太子。果然,就见他缩着脖子哭着脸,一步步蹭了过去,刚一靠拢,就被奉少洲摔了个大马趴,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暮摇气得不行,甩手恨恨离去。
旁人见暮摇与太子这般不合,多是避之不及,或是隔岸观火,看个笑话,倒是有几个心思细巧的从中调和过几次。那日第一个来换房的何婵娟就曾私下劝过暮摇:“虽说如今大家在山上是不分尊卑一视同仁,可咱们修行也就这一两年,下了山,男子都是要继承家业的,更何况是太子?口舌之争本是无妨,只怕日积月累的真伤了和气,那就得不偿失了。”这道理暮摇自然明白,可就是难咽那口气。做太子的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