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跪拜在母后床榻前,像是失心了一般,脑子里轰然无物,无忧无悲,只是遵照帝王之家的礼仪,麻木地跪在那里。
李赟将母后的悼文宣读过后,父王的手便颤颤地抚上她的背来,从来不可一世的王者,忽然用了一种痛不可遏神情地告诉她:“我儿,你的母后,今后再也不会醒过来。”
就在那一瞬后,她空空的脑袋顿时天旋地转,整个人猝然昏过去……宫里的太医说,这叫“假寐症”,并非身体异样,乃忧思郁结,冲塞精气所致,施药无用,只能以开解之道。然而公主却自行关了这扇门,于旁人干急无法。众人只能等。可这一等,便等了大半年。公主亦这样睡了足足半年……
暹月脑海已忆起当日,她错过了与母后的道别,错过了富珏王后入殓王陵……这些年来,她已毫不自知地——刻意避讳了跟母后相关的所有一切。
她原以为自己亲见过生离死别。她原以为……自己答应过母后的临终嘱托……想来一切,都只是自己在睡塌之上的梦境幻想……
她回身看向青萝,现下终于明白,她的诵经礼佛,并非只是母后的嘱托挂念,她亦是在替她梁暹月遵循孝义……
暹月亦忽然明白,父王安排这个武当小子栖住在这神圣之至的翠竹轩就是这个意思……
她一向自诩聪明果敢,何曾想到,却实实在在是一个胆小鬼罢了。暹月念此,心中十分惭愧,居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白玄青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在思忖着什么花招,故并未言其他,而是袖手将案台上的一卷书册交于她,道:“公主,今日,我们从这篇《弱水》开始。”
翠竹轩内殿的窗子是开着的,外头竹林摇曳,穿堂风过,富珏王后的画像微微抖了一抖。暹月怔然回过神来,转身去将窗子关上,黯然道:“师傅,我母后怕冷。以后这窗子,便不开了罢。”
白玄青这才明白,这画像中仪态万方的女子,就是以“善、孝、义”称道的“富珏王后”……
廊外,红苑向青萝打探:“青萝,我方才见着公主神色有异,你是否知道为何?”
青萝摇了摇头,并不置喙。公主方才的眼神,哀戚之至,……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富珏王后的真身画像,唤起她那断尘封的记忆……不然何以至此?那个眼神,七年前她分明见过,那是木然失神的无助和殆尽尘念的心凉……
白玄青自案台落座,闭目而定,息声翕然,掩衬四下寂寂……暹月方又看了母后画像一眼,才坐定于白道长身旁,待她端坐姿势,双目闭合,白玄青才道:
“公主殿下,放下心中杂念,得失自在,且随我念——大道之无形,育生天地。大道之无情,行运日月。大道之无名,长养万物。大道之无垠,包裔众生……”
暹月一呼一吸间,顿觉一道清逸之流冲冠身体经络,便照着白玄青所念,复述道:“大道之无形,育生天地。大道之无情,行运日月。大道之无名,长养万物。大道之无垠,包裔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