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地处北方,虽已到了三月中旬,天气还是冷,所谓春困秋乏冬补眠,倒教人愈发倦怠起来了。

这日清晨,不少人家灯烛未明,沈瑜林便起了身。

半月之期转眼便过,朝中虽有波折,但总体还是维持了一个微妙平衡的,姬谦这遭归京,也不知是福是祸。

沈瑜林梳洗过后换了官服,想到今日需随圣上出城迎军,又唤锦绣取了件乌纱罩衫套上。

三军将士此番立了大功,按例当归京受赏,因着陈家兄弟一早便识相地交了虎符,姬宸歆心觉妥贴,也未再多做要求。

二十万边军守卫不当,此番功过相抵,原地镇守不提,而京军多有职权,武将一向位低,不好再封什么,只lùn_gōng行赏便是,这遭那支随陈延青一路征战的陈家军,却是头功。

按说陈延青入伍不过八年,便能带出一支自己的军队,还是二十万众,这着实令人不敢置信,不过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先帝尚武,有不少名将封王册侯,手下精兵各成一派,势力盘根错节,今上开国,几乎耗了半生精力才将这些武将势力一一剪除,此后自是重文抑武,从贾家便可窥一隅。

朝中文多武少,经年累月,老将逝去,而英雄无继,军中人才难得,正在此时出了个天纵之姿的陈延青,拼命栽培还来不及,谁又舍得埋没打压?他这一路扶摇直上便是顺理成章。

不过,他这辉煌也到头了。

这倒不是鸟尽弓藏的意思,而是此时他风头太盛年纪太轻,以姬谦之势还护不住,姬宸歆心中爱才,必会予他高官厚禄,冷上一阵,这倒与史书上差不离。

天子率百官相迎,便是姬宸歆给有心人的警告。

因着大军昨日便在城外四十里处驻扎下来,今日的早朝便免了,文官坐轿,武将骑马,一行人跟在御辇后,自然,三品以下官员却是没这个待遇的,俱是步行。

沈瑜林的官位在京中算来不大不小,他的轿子便与几个职位相当的同僚一道缀在队伍的中后段,自然,比起徒步要好上许多。

轿夫俱是宫中调派,沈瑜林也不愿同他们多说什么,索性这几日他在读一本颇为玄奇的志怪时揣在袖中,晨起穿衣时也忘了取下来,倒是可以打发时间。

读志怪是为了旁的,他也没那等少年心性,只是心中隐隐有些猜测,急于寻些佐证罢了。

自从娘亲生产,他去将军府探望也勤,那先头生的二子相貌相异,一静一动,是难得的吉兆,而那带玉婴儿,便有些诡异了。

他面目精致非常,同娘亲与陈叔无一处相似,眼是凤眼,唇是菱唇,明明是异父兄弟,倒与他沈瑜林像了七分。

那婴儿极为厌拒乳娘,每每喂奶必要用小匙一勺勺地喂,且会面露不悦。

除去这些,那婴儿性情也怪,自出生那日便不见哭声,时常发愣,会对他莫名畏惧,表情如知人事,若撇去婴儿之身,简直与心智健全之人一般无二。

……

沈瑜林叹息一声,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贾宝玉,说来正巧,此战夷族元气大伤,退守王庭五百里,圣上下令大赦天下,贾宝玉同薛蟠罪降三等,被关到了普通牢房,贾薛两家多方打点,总算是捞出了二人,不过听闻……一个废了,一个疯了。

养不教,父之过,薛蟠年少丧父倒还情有可原,这贾宝玉之事,倒是贾政的过错。

性子是天生的,心志却是后天培养而来,贾宝玉生性纯善,那些恶习却是贾家上上下下娇惯出的。

他并不怕陈家会养出第二个贾宝玉来,而是担心这婴儿来历……

想起陈家婶婶和娘亲这些日子对那婴儿的宠溺,沈瑜林低叹一声,略去那篇狐妖报恩的故事,翻开下一章,“夺舍”二字正巧映入眼帘。

沈瑜林心中一震,忆及那婴儿种种不寻常之处,更是惊骇。

他怎么忘了,世上既有还阳之事,那夺舍又有什么不可能?

那婴儿……

正在这时,轿子一晃,平稳落地,沈瑜林勉强压下思绪,道:“可是到了?”

外头轿夫恭谨地应是,沈瑜林放下那书,自掀了轿帘出去。

想是前头人已到了,周围的官轿陆续停下,沈瑜林与几个同僚打了招呼,便去寻他监举司属官。

迎军的章程繁杂,人也有些乱,折腾了半个时辰,沈瑜林好算跟在御史台后头上了阅军台。

泱泱二十万大军俱是黑甲乌枪,前头一身亲王朝服的姬谦便格外显眼,离得远,沈瑜林也没看清他的脸,心中却已有了些踌躇之意。

为何自那日传信后,这半月都无音讯?

同陈家兄弟相处如何,在军中可有声名?

那双生美姬,他可会同自己解释?

……还有,数月不见,可安好?

姬谦正跟在姬宸歆的身后一道阅军,父子二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此刻心念一动,余光不由向官员队伍中瞥去。

姬宸歆何其精明,当下便猜出几分,见自家三子难得有些小儿女情态,不由失笑,拍了拍他愈发厚实的肩膀,道:“周车劳顿,吾儿也累了,去歇着罢,陈元帅陪朕走走,这二十万精兵气势恢弘,陈家两位爱卿居功不小。”

陈延青上次凯旋归京时便被单独召见过,他又是个二愣子,心中也没什么惊喜惶恐,谢了恩便大步上前,跟在姬宸歆身后。

他的礼数并不是很周全,姬宸歆也不在意,朗笑一声,道:“陈爱卿果然好气势。”

陈延青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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