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也助了,还待着干什么?”姬元亦淡淡挑眉,“对了,弹得不错,李平盛,赏。”
李平盛连忙应了,半哈着腰走到卿玉容身旁,赔着笑脸:“卿姑娘,请吧。”
卿玉容面色一阵红白,她是卿家小姐,不是低贱舞女!他凭什么这么对她?这是在打发下人么?
见她仿佛还要说些什么,卿尚书已经黑着脸起身喝道:“丢人现眼!还不快下去!”
卿玉容有些发懵,“可是……”
卿尚书几乎恨不得打死她,无论各式宴会上,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大家闺秀献过艺之后还留在台上,那就默认是送给主人家或宾客的,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想要做正妻压根不可能!
当年卿妃何其受宠,却因着奔妾之身一辈子都只是个妃,今上做了皇帝后,要不是当年血洗御史台,怕连封太后都不成。
卿家如今是天子母族,大庭广众之下送女儿做妾简直丢了八百辈子的脸,如今姬元亦用一个“赏”字堵了众人的口,保住了卿家颜面,这蠢东西还不领情!
“这……诸位见谅,我这侄孙女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娇养着,也不懂规矩,卿某人在此代她赔礼了。”卿尚书朝席中弯身做了几个揖,态度很诚垦,与此同时李平盛已经借着透玉屏风的遮挡,令小太监将卿玉容拖下去了。
沈瑜林看着席中众人千变万化的脸色,不由低声闷笑起来,“确实精采。”
姬谦也没料到献艺的女子竟然蠢成这样,他其实不过是想私底下同沈瑜林看看卿家笑话,结果他们竟将这脸丢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不过……姬谦看了一眼少年偷笑的模样,心中一阵愉悦,这也算是值了。
“师父可快别笑了……”姬元亦剥了颗荔枝,又用小银匙剜出乌溜滚圆的果核,放到冯绍钦盘中,才叹道,“姬家有男初长成,这狂蜂浪蝶还在后头呢。”
“咳,咳咳!”冯绍钦一口梨花酒呛进了气管,伏在桌角咳了起来。
沈瑜林忍俊不禁,道:“就你油嘴滑舌,看把绍钦逗的。”
姬元亦弯唇一笑,“也许是他慕本世子风华,闻听此言……”
冯绍钦低着头咳嗽的动作微滞,姬元亦说着说着,心中骤然一紧,笑容也缓缓敛去了。
沈瑜林一向当他们是孩子,也未察觉异样,只道他说得自个儿都臊了,姬谦却是深深地看了姬元亦一眼。
酒酣耳热,歌舞缭乱,恍恍惚惚间明月上中天。
明日正是休沐,沈瑜林也懒得赶来赶去,索性便带着冯绍钦在王府客房歇下,因着连日操劳,他又喝了些酒,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窗外有一阵猫叫声,冯绍钦睁开眼,复又闭上。
猫叫声愈发急促,甚至带了些呼喊的意味,一听便知道是人捏了嗓子仿出来的。
冯绍钦无奈地摸黑系好衣衫,趿了鞋悄悄出了房间,立时便有一道身影拽着他钻进了客院小花园的假山里。
“你愈发大胆了,师父就在隔壁,教他听出来怎么办?”冯绍钦皱了皱眉,低头穿鞋。
一身玄色衣衫的姬元亦却未像往常一样带着笑逗弄他几句,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冯绍钦抬眼,正撞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怔。
“我要娶妃了。”姬元亦忽道。
冯绍钦抿了抿唇,“恭喜。”
姬元亦伸手想抚平他额前翘起的碎发,“我尚未同人定过契,你可愿意……”
冯绍钦微微撇头,姬元亦伸出的手便顿在了半空。
夜风中有沉沉的暖意,二人离得近,彼此的呼吸间都带着对方的气息,良久,姬元亦哑声道:“你明明知道我……”
冯绍钦顿了顿,凤眼微微上抬几分,“我早先在江南定过亲,她人很好,我不想负她。”
“同女人有什么关系!”姬元亦低声怒道,“我说的是我们……”
冯绍钦冷笑,“呵,同女人有什么关系?我爹就是为了一个男人生生打死我娘的!”
姬元亦微怔,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冯绍钦淡淡道:“你会娶妻生子,我也一样,以你的性子,会容下我的妻儿?姬元亦,相许不如不遇,你可明白?”
“相许不如不遇……”姬元亦黑眸乌沉,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的性子,你果真摸透了。”
冯绍钦闭了闭眼,低叹道:“做师兄弟,做朋友,甚至君臣,不好么?”
姬元亦看着那张冷漠的少年面颊,只觉心中空得厉害,连怒火也被那空洞一寸寸吞噬,惟余一身寒彻骨髓的冷静。
“好……做君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色凄迷的小院里冷冷响起,也看见一颗不知谁掉的泪珠滚落在乌黝黝的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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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姬元亦的意思,婚事便算定下了,次年二月初二,宁王府世子娶亲,定的是镇国公长子齐勉的大女儿,齐婉昔。
宫中又赐下侧妃四位,侍妃八位,俱是一等一的美人,侧妃之中有金氏女,周氏女,品貌家世较世子妃更甚,特赐从一品诰命。
王府后院自此百花齐放。
……
“君之道,何也?”沈瑜林立在书桌前,抬眼看向姬元亦。
姬元亦怔了怔,起身道:“夫民生为本,意在……”
沈瑜林皱眉,“这是策论不是背书,为师问的是你。”
姬元亦抿唇,“是徒儿错了。”
沈瑜林道:“古来圣贤之书虽可明道,却不可照搬,为君者无一圣贤,圣贤亦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