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面庞已辨不出当年好颜色,再好的脂粉也抹不匀她眼角深纹,探春摔了梳子,想起几日前赵姨娘那不施粉黛便光彩照人的脸,心中愤郁更甚。
她从不唤她娘亲,以前是规矩,现在则是为了看到那些命妇对赵姨娘惊诧鄙夷的眼神,只是近几个月,那些命妇竟又一个个腆着脸扒上来同那个做过妾的女人交好!
她是贱籍!她怎么配当侯夫人!
探春咬唇,眼里那浓浓的不甘与怨毒看得人心惊。
那该是她的,她是赵姨娘的女儿,她所有的都该是她的!
一把砸了镜盒,探春发狂地笑了一阵。
想起丈夫的冷嘲热讽,陈延青对她的视而不见,陈延玉那字字冰冷的警告,探春嫉妒地几乎发狂。
她只是想过好日子而己,为什么人人都不待见她?
生为庶出有错么?凭什么贾环如今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只能在这区区四品校尉的内宅里看丈夫和宠妾的脸色?
是了,他定是讨债鬼托生,能吸人气运的!
王子腾明明是要做宰相的,一撞见这讨债鬼便失了前程,定是他吸了人家命数!
她与他一母同胞,也必被他吸了许多造化......
不成,他还会来害她的!
“来人!来人!本夫人要去佛堂!”
“都是死人啊!滚出来......”
...
侍书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对院门口的两个护卫道:“两位大哥......时辰到了,夫人定是饿了......”
一个矮瘦些的哼道:“疯子还这么费事,一天三顿的送,端个盆给她拉倒!”
侍书咬了咬唇,她自小便一心一意地跟在三小姐身边,如今姑爷好心脱了她奴籍,她却不知日子如何过了。
另一个清俊些的护卫道:“你是好心,可里头人是分不清的,上次的印子还没消,这回又想送命么?”
侍书不自在地拢拢脖颈间青花蓝的绢巾,低头道:“可夫人......”
那清俊护卫道:“李姑姑会管她,你先养好伤是正经。”
侍书还想说些什么,却正和那双暗藏关心的眸子对上,登时羞红了脸,把食盒往他怀里一递,跺了跺脚,跑远了。
...
“齐进,你不是看上人家了吧?人家可是在高门大户做过事的,眼界怕不低罢?”那矮瘦护卫促狭地笑着。
齐进放下食盒,道:“什么人家人家的,迟早是我齐家的。”
那矮瘦护卫撇了撇嘴,又道:“说来那疯子也奇,我干娘有回念叨呢,说曾为于次辅提亲,叫人轰出来了,想聘的正是里头那个。”
齐进怀疑道:“人家于次辅何等人物?你干娘编的罢?”
矮瘦护卫不服气道,“当年那聘单名帖还在我干娘家里供着呢!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于、尚、清!”
里头喊叫的声音忽顿了顿,齐进心下一疑,正欲查探,却听里头那疯子忽掐出个少女嗓音道:“他们可曾为我考虑过?那于尚清一介文书......却叫我日后如何有脸去见闺阁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