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今日下午,和月山庄秋苑。
“我都说不治了,给我滚!”
伴随着厉声的斥责,一阵瓷器被率的噼里啪啦接踵而至。听着这股子熟悉的脆响,总有一种碎片划割在自己心头的胆寒……
秋苑的下人们停下手里的活计,忍不住躲在角落里伸长脖子观望。
闻言,一老者摇了摇头,“唉——原本还想着二少爷见了慕姑娘,心情多少能好点儿。看来,也没多大希望了……”
一俊俏丫鬟蛾眉紧凑,“难道二少爷后半辈子真的就要瘫痪在床了?”
一厨娘打扮的妇人撇撇嘴:“我原本就没对这慕姑娘抱多大希望,若是真的医术高明,她咋到现在都还是个哑巴?”
……
秋苑主屋,慕初上垂眸瞧着脚边一堆碎瓷片,面无波澜。而她额头,血珠正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小姐!”
晚竹心疼极了,慌忙拿出帕子给自家小姐清理伤口。
“小姐?”傅缜婢女,听棋鄙夷道:“这和月山庄向来只有傅婵小姐一人。”
“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晚竹杏眼怒瞪。
“我说啊,这哑巴来伺候二少爷便是山庄的奴才。”丝毫不惧晚竹,听棋拿帕子掩鼻嗤笑:“而你,则是奴才的奴才。”
晚竹不怒反笑,“我是奴才,难不成你是爬了主子的床?”
“你个小贱蹄子!”
听棋恼羞成怒,够上来要撕晚竹的嘴。而晚竹也是寸步不让,手脚并用还击。一时间,屋里乱作一团。
“滚!”
床上的一声怒斥,让扭打在一起的二人瞬间偃旗息鼓,然眼神仍在激烈交战。
幕初上全程似是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二人撕扯,静静地看着二人大眼瞪小眼。
晚竹是自己的丫鬟,有多少能耐她自是知道。而听棋,长相出挑,但从一进门她就发觉,此人是个贯会看人眼色的。果不其然,这性子简直跋扈至极。
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听棋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幕初才轻声上前,帮晚竹理了理皱巴了的衣物,随后她才比划道:将那碗备用的汤药拿来。
晚竹不放心,“可你的伤……”
幕初上朝她含笑摇了摇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好。”
随即,晚竹往院中的小厨房走去。
主屋里,前一阵还喧闹如集市,如今已静得只剩下窗边随风摇摆的风铃在独奏。
床上,傅缜冷眼瞧向幕初上,“我说滚。”
手中的动作只是顿了顿,幕初上继续埋头清理地上的碎瓷片。这碎瓷片上,还沾着她的血迹。
晚竹脚步快,还没等幕初上清理完,她就端着药回来了。她一只手自然地接过扫帚,一只手稳稳地将汤药交到了幕初上手中。
端着药碗来到床边,视线与傅缜的交汇。
他眼底的厌恶和抗拒,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再加上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整个人好似鬼厉附身。
他瞥了她一眼,而后侧身朝里,背对她躺着。
似乎,事情要进入僵持不下的局面……
然幕初上面上却无半点为难之色,只见她一手放下药碗,一手拿出金针。
手起,针落。
但觉身子有一瞬间轻微的刺痛,随后傅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
她竟敢麻痹了他?
很快,浑身只剩下眼睛还能动的傅缜似砧板上的死鱼一般,被幕初上翻了过来。
丝毫不惧他眼里冒出的怒火,她一手掰开他的嘴,一手将整碗汤药径直灌进了他嘴里。动作,干脆利落。
主屋内,一旁的晚竹莞尔。
要说谁能治一治和月山庄二公子的暴脾气,还真没谁能比自家小姐更合适了。忍常人之不能忍,静常人之不能及,是以阁主生前甚是器重自家小姐。一说到阁主,唉……
闭眼不瞧,视而不见,是傅缜目前唯一能做的抗拒。
又有谁能唤醒装睡的人呢?
幕初上将空碗递给晚竹,随后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掏出黑色绢帕为傅缜擦拭起嘴角边残留的药渍。动作轻柔,和刚刚强行灌药之举简直判若两人。
床头冷香缭绕,凝然提神。
傅缜不解地睁开眼,拿余光扫了扫她,这一眼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瘦瘦小小的她,此刻神情甚是专注。
在她那双圆润的大眼里,他没有看到冷漠,没有看到不耐,没有看到鄙视,唯有干净澄澈,还有那么一点儿……希冀之色。
这些,是往常侍候他的婢女从未有过的。
他有点儿看不透这个小哑巴。
寻常未出阁的姑娘家好穿鲜亮衣物,而她则是一身黑衣,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性子清冷。可若说性子清冷,如今她这番举动又是为何?
“吱呀——”
这时大夫人带人推门而入,而听棋正一脸得意地在其身后跟着。
原本大夫人听了听棋的一番话后怒上心头,当即带人前来,欲将幕初上赶出山庄。可如今瞧瞧这医女伺候自家儿子的尽心模样,再瞧瞧晚竹手里的空碗,当下了然,甚是欣慰地点点头。
不满地瞥了听棋一眼,大夫人满面带笑地将晚竹招呼到了院中。
听棋神色讪讪,敢怒不敢言。
院中,拉着晚竹的手轻拍了拍,大夫人语气温和道:“晚竹姑娘,这二公子往后就有劳你家小姐照顾了。若是需要些什么,尽管去和我说。”
晚竹忙微笑着欠身回复:“夫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