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呼啸的秋风里夹杂着些许凉气和风刃,好似远处有头老黄牛在叫。
迎着瑟瑟秋风,温九端着早饭走近,敲响了冬苑主屋的门。
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进。”
“吱——”
温九推门而入,“主上,早膳好了。”
刚刚被下人服侍着梳洗好,傅非天如今正半靠在床头扫视着一封书信,深情严肃。旁边小茶几上,还放着的几封尚未来得及拆封。
因着没盖被子,一身暗红的里衣显露在外,张狂不羁,散发着妖冶冷冽之气。
仍旧没抬头,傅非天随意吩咐:“拿过来吧。”
“是。”
温九依言将早膳摆放在床头小茶几上,顺手将小茶几上原放着的书信叠整齐,暂时放到书桌上。而后,则拿起筷子递到傅非天手边。
待接过筷子,傅非天的目光才转到早膳上,先是微愣,继而皱起眉。
小茶几上似是摆放着一盛粥的青花大碗,另加一小碟……
“杨梅干?”傅非天嗤笑。
似是碰到了天大的笑话,皱着眉,他似笑非笑地向温九投去质问的目光。
温九硬着头皮,“这是慕姑娘交代的,说是药膳味苦。”
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傅非天的表情,还算温和,温九遂补了半句:“幕姑娘还说,二少爷也是这样吃药膳的。”
傅非天轻哼,随后眯了眯眼:二少爷?
那小丫头片子竟拿对付那混小子的法子对付他来了?
在温九的搀扶下,傅非天慢慢坐直了身子。两眼又回到药膳上,神情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才见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可我怎么记得她不仅给缜儿准备蜜饯,还陪缜儿一起吃药膳呢?”
“……”
猝不及防,温九差点儿没咬到舌头,犹豫再三,“那属下去请慕姑娘……过来?”
“不必。”
傅非天干脆地否决了温九的提议,反问了他一嘴:“那我岂不是真成小孩子了?”
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眼底到底荡漾着多少细碎的暖意。
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眼角带笑,自顾自摇摇头,看蒙了温九。
那小丫头片子,是在拿缜儿激他呢,鬼点子真多!
随后,傅非天饶有兴致地打开了盛放药膳的青花瓷盖,浓郁的药香随之扑面而来。
一同涌来的,还有那晚一身黑衣的她趴在他胸口轻柔地吹着伤口的画面,还有她冰凉的指尖划过他胸膛时带着酥麻的触感……
拿起汤匙小抿了一口,又衔了一小块蜜饯,傅非天的嘴角止不住上扬起来。好似,那蜜饯直接钻进了他心口。
又嚼了几口,他忽得哑然失笑。
小丫头片子,他上次吃蜜饯还是穿开裆裤的时候呢,她竟想到给他准备这东西。
记忆被拉回三岁那年冬季,他依稀记得自己因着在雪地里玩耍太久得了场重病……
母亲端着汤药进来,哄道:“小非,喝药了。”
“药太苦了。”小傅非天将头转向床里侧。
“小非乖,”母亲用手轻轻将他拉到怀里,耐着性子道:“我们喝完药吃蜜饯,就不会苦了。”
“我先吃一颗蜜饯,再喝药,然后再吃一颗蜜饯。”小傅非天一本正经地盘算着,“这样子就更加不会苦了。”
“你呀!”
母亲轻笑出声,刮了刮他的鼻梁,“小坏蛋儿,哪里来的这么多聪明劲儿?”
“娘亲给的呀!”说着,小傅非天赖在母亲怀里,咯咯咯地笑出声。
待他皱着眉喝完一大碗苦涩的药膳,装蜜饯的碟子也见了底。
傅非天轻笑着摇摇头,“难怪最初之时,缜儿将她恨得牙痒痒。我原当缜儿病中性情易怒,如今看来,倒是错怪那孩子了。”
温九眼观鼻鼻观心,“二少爷是主上亲手教出来的,在大事上还是从容有度的。”
若是以前,他还能毫不犹豫地将责任都推给幕初上,但现如今……两头都不是他温九能惹得的呀。
唉——属下难当呐!
边说着,温九边将碗碟收拾好,欲端着默默离去。不料临走前,又被傅非天叫住了。
“你私下去和大夫打听打听,为何有人在暖和的屋子里,双手依旧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