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长看着长青叹口气,“这孩子,命中多孽,若不入法门,怕只会多为孽障之辈。”
长青父母大惊失色,纠结,难以抉择。
云游的老道长似看破长青父母的俗念,眼中淡泊,明言告知,世间的道,并非世人所见之道。道与道,千变万化,皆有不同,何必执拗于所见所闻。
长青的父母家人不懂这些,直问:“怎么个不同法?”
老道长不再多言,只是说:“我乃正一派火居道士。我派之人,凡事皆自由,吃得肉,喝得酒,亦娶得媳妇,续得后。”
长青父母听得如此说法,满口应下。欢喜的为长青备下行囊,细细交待他,好好学习本领,万事听师傅所言。
临走时,老道长欲言又止,他本想与长青家人点明,长青的命盘,与出生之地相冲,到底是永不归乡为好。
狂风骤起,四方变色。惊雷劈下,电闪雷鸣。老道长凝眉望天,白须垂立,他叹口气道:“罢了,天机不可露。一切自有缘法。”
自此,长青便随了道长云游四方,学符背咒,降妖除魔。
长青云游四方时,却也从未忘记过阿桑。他总喜看似随意,实则有心的记下所见所闻,只言片语,白纸黑字,长短言之,皆托了腾飞的鸽子带信与阿桑。
阿桑日日在窗前埋头纺织,时常抬头望去落满霞云的天空。虽十有,并不见那只传信的灰鸽飞来。每次带着希望,又因一片无遮无掩的彩霞而落寞失望。
可只要那只灰鸽飞来,她便总能欢喜雀跃上好些时日。纸筏之上的墨迹已干,字字句句凝在纸上,阿桑却总能如临其境,感受到长青写下这些只言片语时的样子。
阿桑已为他织好下个季节,下下个季节的衣裳。每一线,每一针,皆她亲手,挑灯夜下,昏昏暗暗中携了最美的模样,想象着为他织做。
又过了许久。
村子里近来怪事频出,家家户户的家畜都莫明失踪。
村口的狗总是整夜的吠叫,鸡鸭失声,却又一夜之间空了圈舍。
村里那个出名的老酒鬼总在醉酒后胡言乱语,说是见了鬼,一个身高巨大的鬼,偷了这些家禽活吃生吞。血流满一地,无数的羽毛飘了下来。
酒鬼说完,总是冷汗淋淋,眼珠黄白,形削骨瘦,他所立之地,余有一滩污秽。
一时间,村里人人都惊惶不安,提心吊胆,无人再敢夜间起夜,无人再敢摸黑走路。
阿桑养的蚕却必须在半夜时分起来喂食桑叶。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爬起来。她默默念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阿弥陀福!……”
“菩萨保佑!……”
白花花的蚕扭动着身体,一堆一堆的啃噬着桑叶。蛆虫一样肥胖的身子在油灯的映照下,墙面上硕大的影子吓得阿桑心里一惊。
她喂好桑,忙爬进被褥里,遮盖得严严实实,紧闭着双眼。原本,她是想赶紧睡着,入梦。睡着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此时,她越是想睡着,却越是睡不着。窗外呼啦的风声,狗吠声,虫鸣声,还有许多奇怪的碰撞声,声声入耳。她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
突然,山的那边似乎传来一阵铃铛声,诡异的响在深夜里。
细细听去,又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又有凄厉的尖叫声传来。划破寂静的夜,响彻村庄。
村子里有年青人举起了火把,走到门前想要看真切。
阿桑的门口传来急急的拍门声。阿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惊慌大叫:“别过来!……”
“快……走开……啊!”
有温和的声音传来:“是我!阿桑!”
“我是长青!”
阿桑惊慌的心,听着这句,我是长青。便落进了温泉之中,她顾不得穿鞋,赤着足奔到门口,开门,果然是他。
和上半年回来时一样,白衣飘飘,清俊中透着仙风道骨的模样。
阿桑扑进他的怀里,嘤嘤的啼哭,似委屈,似思念,似伤,似喜。
长青回来后,抓住了那只偷食家畜的“鬼”。
原来,它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一只刚刚化形的山兽。因山中的动物多机敏,难以捕捉。它便偷了懒,来这村子里作恶。好在,它还并未伤人。
倒是村头那个酒鬼,令人惊魂不已。原来,他早已因醉酒,死在家多日了。
这些天来,人们所见,竟只是他的鬼魄。且,在长青来时,这鬼,便逃了。
长青也未追寻。他知,一切自有地府鬼兵行事。
他倒捉了那山兽,它虽未伤人,可长青还是拔了它最锋利的兽齿,才将他扔回山林之中。既不伤它性命,亦不留余地,让它伤人性命。
它的兽齿被长青细细雕刻制成风铃,此铃被长青加了符咒,可驱邪,避鬼。
阿桑将它挂在床头,风一吹,它就叮叮当当作响。似长青临走时的温语,长青说:“阿桑,待我降够九九八十一只妖物,便可得自身圆满。阿桑,你等我。等着我回来,与你花前月下,种花种瓜,与你长长久久。”师傅说,他命里冤孽深重,需得加持修为,多行善举,积攒福报。
山花烂漫,成片的洒在大地,相依相偎,低头交语。似羞,似掩,于苍茫暮色下,浅浅呢喃。
阿桑将早已备好的衣裳递与长青,坚定的点头,眼里微润:“我等你。”
“等你,早日归来。”
阿桑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