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乐维先夏楚一步醒来。

窗帘没拉,阳光没有遮挡地投射进来,照得夏楚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瓷一般。痕迹星星点点分布在锁骨与肩胛,有的深红,有的只有浅浅一点桃色,叫人很想再吻一吻。

夏楚背对乐维躺着,一条胳膊露在外面,睡得深沉。大醉之下,又与乐维纠缠整夜,他该是累极了,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让他睡吧,乐维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欣赏他的睡容也不无聊。

夏楚头发凌乱,被反复吻过的唇充血鲜红,微微张开,小孩子似的。乐维早就知道他睫毛长,却不知他睫毛长得像把小扇子,睡着时会在下眼睑扫出那样优美的弧度。

他真好,比全世界所有人都好。

乐维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角。

我要记住这一刻,乐维美滋滋地想,以后导演让我表演“幸福”的时候,再也不怕演不出来啦。

他撑着手臂,静静看了夏楚许久许久,撑到手臂麻了也不肯换。忽然看到那两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急促地抖动,他知道,夏楚要醒了。

应该用最灿烂的笑容跟夏楚问“早上好”才对。

可乐维经验不够丰富,此时此刻充满了怕被人发现自己偷窥的紧张感,神使鬼差,竟以最快速度躺了回去,装睡。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时,已经来不及了。

夏楚醒了。

算啦算啦,一会儿就当自己刚醒过来,问他“早上好”,再问他要不要喝水,吃什么早餐。

乐维想着都要笑,身边的夏楚却一直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动作。

怎么了?

乐维察觉到不对劲。

他等着夏楚来叫醒自己,询问自己,跟自己说话,或者仅仅只是伸个懒腰。

可是什么都没有。

很久很久,身旁的夏楚微微动了一下。

他掀开被子,脚步踉跄,碰倒了旁边柜子上的水杯。水哗啦啦流了一地,他也没有管。房间响起衣料窸窣声,片刻后,房门传来轰然巨响。

乐维弹坐起身。

房间里已经没有夏楚的踪影。

乐维再也没联系到夏楚。

微信是早就拖黑了的,电话也打不通。乐维就这样回了北京,好像那夜只是他的一宵美梦,梦醒了,他想认账,夏楚却不稀罕。

广告,杂志,综艺,访谈,粉丝见面会……工作纷至沓来,仍旧像之前一样不给他一点喘息。偶尔忙碌到深夜三点才能回家,车上经纪人助理睡了一片,他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醒着的只有司机。

他只好问司机:“我真的去拍了几个月的戏吗?”

司机听不明白,以为自己没听懂,叫他重复一遍,他摇摇头,装作自己睡了,其实回到家,睁着眼睛一直到第二天天亮。

夏楚。

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哪怕他打自己一顿,哪怕他指着鼻子狠狠骂自己,也好过他一言不发,一走了之。

如此,时光如水而过,乐维接到了剧组的电话。

有几个镜头要补拍,他的镜头定在三天后。

补拍的镜头不需要去原片场,北京皇城根底下的胡同里就是很好的取景地。只是拍摄许可证不好申请,有夏楚,这也不用担心。

当天需要拍一组晨曦的镜头,凌晨两点乐维就到场化妆,拍摄结束时,恰是上午八点半。北京的冬天来得早些,也冷些,他在戏里还在过秋天,戏外已经是严冬。

乐维演完了就裹着羽绒服凑到监视器前看自己演得如何,前不久韩松刚向媒体公开自己跟秦梦盈的恋情,如今人逢喜事精神爽,乐维演得不错,他的夸赞也比平时夸张。乐维谦虚道过奖,他大笑,像寻找同盟似的,抬头对不远处的人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乐维现在的演技比咱们在片场时候还好——”

“——你说是吧,夏楚?”

只两个字,在心里炸出冲天的火花。

乐维抬起头。

夏楚靠在树旁,一手捏烟,一手插在口袋。他憔悴了。分别那天,阳光下他像能发光似的,静静地睡在那里,莫名便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如今不过月余,他的脸颊明显地凹陷下去,本就白皙的脸庞更加苍白,嘴唇亦没了丁点血色。

乐维离得远,看不清晰,总觉得他眼底添了些因休息不好而产生的细纹,而且,他咳嗽。

听到韩松唤自己,他轻轻地咳嗽,勉强点了点头,眼光在乐维身上停留一瞬,又立刻转走了。

乐维突然就耳鸣了。

耳鸣得太严重,伴着心绞痛,乐维使劲揉耳朵。

“乐维,怎么了?”韩松问,助理也问。

“没事,耳鸣而已。”乐维吸了吸鼻子,笑道,“可能起太早了。”

上午的拍摄十分顺利,拍摄地附近的街坊邻居甚至有送水果来的,还有人拉着乐维拍照,跟他要签名。中午剧组放饭,乐维的粉丝后援会送了餐后甜点。韩松原本最不喜欢粉丝来剧组,竟也没说什么,看来跟秦梦盈恋爱也改变了他许多。

吃过饭,要到晚上才有乐维的戏。剧组在附近租了个四合院做休息处,乐维不想在外头等着挨冻,便进去取暖休息。进屋之前,他先去了趟卫生间。

卫生间在院子角落,里头有人,锁着门,乐维进不去。他也不急,既然有人,自己就等会儿再来。

刚转身要走,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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