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宵风真人简单对雪汀交代了一番,他们在何处,将往何处,见何人。
听得雪汀迷迷糊糊,心想穿越者开金手指,至少也得征服一地,再往一地吧,怎么她对于南朝还压根儿是个陌生人呢,这就被丢到北朝来了。
雪汀前世是江南人,习惯了温山软水,吴侬越语,乍然穿越到循阳,她都嫌有些不习惯了。
这回干脆到了北方,历史的发源在北方,几千年重点发展,沧浪国都镐阳,更是历经盛衰,长荣不枯,第一等的人事阜盛繁华之地。
然而,她还是喜爱南方。
“只是疗伤,有机会回去的。”她暗暗告诉自己。
就算是建立了一个初步人生目标吧,作为现代人的她突然掉进这个时代,一直不太明白自己的定位是什么,能在这个古代做些什么,甚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推动社会发展进步吗?……
……太高大上了,不适合她。
然而作为一名女子,来到这天然便是男尊女卑的社会,空自有了多出来的知识,并且似乎自身地位也还不错,要是一点儿也不做些什么,也会很不甘吧。
这个时代的女子,她已经有所接触,廖明廊、宗蔼若、风陵长公主、李姬……
从地位上来说,她们是不如男子的,然而,她们是那样鲜活,那样朝气蓬勃。
尤其是宗蔼若,雪汀还记得她出现的时候,风采立刻全面压倒了那个只会胡闹救不了人的施景瑜。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约束,没有前世宋明时期那么狠,女贞、女德、甚至包裹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趋势看起来还是在朝着最坏方向发展的,假如没有出现变数的话,也许终将有一日会发展到那里吧。
雪汀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能不能成为那个变数。
雪汀想得出神,宵风真人的声音舒缓而平稳地送入耳中:
“事情便是如此。我决心奉北国皇帝为主,你是我的徒弟,却不必跟着我,对北方的人和事,按照你的心意行事即可。”
雪汀答应了一声,抬头侧脸看她这位尚不太熟悉的师父。
丰神俊朗,剑眉星目,不愧是美男子的标配,可想而知二十年前,这也是个到处祸害的妖孽级别。
他今日下山,不再作道家打扮,而改了俗家的儒衣儒巾。
雪汀在书院所见,学子有戴儒士方巾的,但可能是习俗的关系,仍以上衣下裳的胡服为多。
宵风真人则完全是南朝的装束,宽袍大袖,衣带当风,纶巾羽扇,风采俨然。
漫步所至有如行云流水,言笑晏晏好比幽谷琴声。
不过雪汀明白,自己的这位师父形貌固是出色,但比形貌更出色的是他的盛名,传说中他学究天人,几乎是个半仙级别的存在。
这样的人,在一般人眼里,仿佛是应该如云外飘渺的仙鹤那样不着尘俗的。
但雪汀知道的是,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无论在前世的历史时间还是今生,都没什么不同。
对于这些名人来说,且不说有没有严肃的历史责任感,但追求个人价值的最大化,是几乎每个人一生执着的向往。
真正象陶渊明、管宁那般终生不出仕的存在,是很少的。陶渊明的青史留名实在还算幸运,管宁就几乎无人所知了。
而更多的则并非如此。即使没有亲身出仕,多半也是因为时运方面的关系,本人得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那么便致力于教学传承,希望自己的弟子终成大器。
比如,前有鬼谷子,后有山中宰相陶弘景,诸葛亮也算吧。
很多隐士只是摆个架子,做个幌子,每一次隐居都是致力于更多抬高自己的名气,以隐居的态度来待价而沽,希望得到一个支持他的明君,和一方能够大展作为的天地。
雪汀的前世,南北朝时期有个殷浩,作为隐士名满天下,未曾出仕便被誉为管仲、诸葛。
不幸的是他几乎没什么政务处理能力,罢官后终日对空气书写“咄咄怪事”,以表不平。当得到机会出仕时,他兴奋过度,回信表达谢意,措辞行文改了又改,力图写一封表达同意但又能体现身份的完美回信,结果,由于太紧张和太兴奋的关系,把一张空信纸塞进了信封,最终再也没有得到出仕机会。
谢安东山隐居,偕妓同游,有人据此说他一定会出来的,因为浮华之心未消。而谢安实际上是为了家族名誉才出山的。
因此,所谓隐士、隐世,并不存在或者说是很少存在的。
总之,不管在从前,现代,未来,异时空,人才是需要得到承认的,个人价值得到体现,进一步也才能实现社会价值。
亘古不变。
雪汀一面想着,一面笑嘻嘻偷看师父。
心里琢磨着,她师父一定不会是殷浩,那么,就是谢安、王猛那样的人物吧。
沧浪之国,南北格局,将因他的出现,而发生不小的震动。
甚至,整个时代的走向,自己这位师父有没有能力一手操控呢?
这可是不好说的,毕竟,就如诸葛丞相这种精通奇门遁甲、预知生死阴阳、呼风唤雨、全知全能的奇人,都没有能够成功啊。
前方黄昏的雾霭茫茫,沧浪京都镐阳城遥遥在外,在斜阳的辉映下勾勒出宏大伟岸的轮廓。
城外,乌鸦鸦一群人,衣甲鲜明地挡住了去路。
宵风真人一愕,前方人马向两边散开,陡然间,鼓乐齐鸣,旌旗幡卷。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