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嘿嘿,嘿嘿,嘿嘿嘿。”
包子琢磨着,方才那瞎子叔叔大概没有同自己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罢。
只是出乎意料的,她爹爹这会子倒是没有对她如何,只是她却是第一次瞧见了她爹面对瞎子叔叔时凝重的神色。
那也是第一次,她见到了瞎子叔叔同自己归家去。
却也是最后一次。
她不知晓为什么一路上躺了那么多的人,纹丝不动,像是已然僵住,还有小方哥也是,就这么趴在了地上,她老远地叫唤了他一声,却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包子想着,许是小方哥是愈发地讨厌自己了吧。
然而,她究竟还没有想明白,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掠过了一阵风,气喘吁吁之间,已然是停在了自己的家门口,她缩在了苏钰的怀里,看着她爹爹苍白的面色,只是突然之间,无端觉得惊惶起来。
小心脏突突地跳得飞快,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只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却已经被交到了瞎子叔叔的手中,再然后,她的眼睛里,是不远处的娘亲上扬的嘴角。
然而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娘亲眼角的泪光。
他便这么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倒了下来,像是被折断了蝴蝶的翅膀,只是两条腿不再如同筛子一般哆嗦着,包子此时还并不知晓,她的娘亲,或许是再也无法起来了。
也再也无法将自己抱在怀中。
眼前忽然陷入了一片漆黑,是瞎子叔叔长满了老茧的粗糙的手在这时覆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是他微微沙哑的声音,“包子,你不要看,不要听。”
紧接着是什么喷涌至了自己的面颊之上,伴随着刺鼻难耐的腥味,几乎将包子熏得晕了过去,而事实上,她确实在这个时候忽然便是失去了知觉。
恍恍惚惚之间,她忽然瞧见了自己从来都没有瞧见过的事情。
先是她爹娘那些年安静的美好年岁。
再然后,是她爹远行,而她娘怀胎三年,受尽凌辱。
开始的时候,他被吊在了囚笼之中,受百姓们的嘲讽与鄙夷,他无助的模样像是尖刀一般扎在了包子的心里,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她娘亲这般模样,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包子的肩膀在深深的颤抖。
只是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也只能动弹不得地立在了原地罢了。
画面忽然转开,她又是瞧见了她娘亲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脱,从此颠沛流离的艰难。
兜兜转转,她最终瞧见的,是临盆时娘亲痛苦的笑颜,还有爹娘之间紧扣的双手。
“那个男人啊,怀胎三年,当真是个怪物!”
“这样的妖怪,就是应该烧了他!烧得灰都不剩下才好!”
“真真是恶心得不得了!”
似乎之前的流言蜚语在那个孩子呱呱坠地的时候都显得云淡风轻了,包子明白,那个孩子,便是自己。
而她始终不明白,他们这一家子是如何的非同寻常。
无论是阿爹阿娘,还是她自己。
再醒来的时候,她爹爹却是抱着她,跪在了一处荒凉的墓碑前。
没有她的娘亲,也再没有了。
她神色怔怔,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乖乖地照着她爹爹的吩咐,同那个苍凉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她觉得心里塞塞的,红肿的眼眶落尽了苏钰的眼睛,他轻轻的抱着自己,包子觉得,自己再没有感受过比此刻还要深刻的温暖。
“阿……阿娘……”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懂。
那一双宽大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爹爹始终也只是长叹一声罢了。
然后便是红肿了眼眶。
他说过要保护他们,却始终未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物是人非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早已不像话。
墓碑之上是他亲手铭刻,爱妻楚慕染之墓。
他或许是再也见不到他了,那个白衣束发的明媚少年。
他也再也无法护着他,在他闯祸之时替他处理了一切,也是在他落泪之时吻去眼角的泪光。
“爹爹,你怎么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