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往欢喜楼走去。
过了两个街口,路旁一画摊引起了绾玥的注意,止住脚步。
“小姐,是三小姐!”浣雪低声道,“那白衣书生就是木行风!”
“过去瞧瞧!”绾玥秀眉微拧,携了绿无愁同行。
木行风端坐在瘸了一条腿的杨木案后,聚精会神抄书,字极是潇洒飘逸,一如他的人神采飞扬,哪怕一袭粗麻白衣,也掩盖不了他俊美的容貌、瑰玉般的气质,这般璋凤之姿的公子,本应在朝廷驰骋风华,而不该埋葬在愤世嫉俗里。
秋绿玥一袭碧衣立在他身旁替他磨墨,清丽脱俗,幽婉如兰,配了周围挂了一圈的山水禽鸟水墨画,愈显遗世独立,令人不敢亵渎。
秋绿玥美眸蕴满温柔,眼底隐了淡淡的愁。
“三姐姐!”绾玥婉声唤。
“小六!”秋绿玥容色微慌,“我才来,马上走!”
“三姐姐,我们先离开再说!”绾玥上前拉了她的手臂,“爹不见你,会派人来寻的,到时又弄得鸡飞狗跳!快走!”
“不!爹不会太快发现的,我求了缃玥扮我在绿荑苑,她聪慧灵敏,一定能瞒过爹!”绿玥抓紧案角,眸光敛了坚决。
“木瑾和木兰也留在五姐姐身边掩人耳目了吧?你孤身一人,遇上恶徒怎么办?”绾玥又气又急,“三姐姐,你本是冰雪之人,为一个行尸走肉之人执迷不悟,小六为你不值!”
“行风天纵之才,画风奇特,一定会名扬天下!”绿玥双眉锁怒。
“你一定是六姑娘吧?”木行风缓缓起身,傲然道,“木某卖画抄书为生,行得正,站得直,如何是行尸走肉?”
“木公子,你为何作画?”绾玥扬眉,齿间微寒。
“因喜欢而作,志在山水飞禽,描摹自然,流传后世!”木行风昂首道。
“喜欢而作,自希望旁人欣赏而买;流传后世,必先扬名,才有价沽。试问,这粗俚小城,有几人懂得高雅二字?谁因欣赏而买你的画?无名小卒,画又值几文?”绾玥淡然相对,“自古传世之画,赏自名士,你在这世俗市井之中,以秀才之身,行商贾之事,几时能得名士青眼?欲其利,攻其道,你的道在士大夫,而非埋名市井!”
“士大夫?无非考举中士,蝇蝇朝堂,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善终!”木行风情绪激动,“我爹爹为官清正,两袖贫风,依然为贪官所不容,惨死刑狱。我对天发誓,至死不入朝堂,不与龌龊为伍!”
“大地本干净,遇雨必污浊!一旦天晴雨散,大地依旧!木公子,莲心洁,泥不染;人心洁,如何涅?”绾玥目光幽远,一泊静逸。
“莲心洁,泥不染;人心洁,如何涅?”木行风喃喃,眸华渐渐痴了。
“人人如你对考举中士敬而远之,何来士大夫?国无士大夫为民治政,天下岂不大乱?木公子,观你字,赏你画,的确人中龙凤,天赐你才,不尽其用,是造化之痛。你心系自由,怀璧玉之志,不为朝堂一地,当为自己画风争得一席之位,功成之日再身退,何尝不是曲道救国,求仁得仁?人若自囚,观花也是牢狱!”绾玥悄悄携了绿玥的手,带离桌旁。
木行风默默不语,初时的傲然早已消失殆尽,慢慢坐倒破旧藤椅中兀自发愣。
绿玥脉脉凝着木行风,柔声如绸:“行风,小六一番话惊心动魄,我也不想你日日在市井支摊苦度。”
“绿儿,是我不好,连累你受苦了。”木行风收拾情绪,努力绽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你先随六姑娘回去,我等会也收摊归家。”
“那你还会来摆摊吗?”绿玥担心道。
“我会去找你,你不要来这里了。”木行风起身收拾书画,给她一个寂寥的背影。
绿玥痴痴望着他,想要上前,绾玥对她摇了摇头,拉她轻步走开。
绿玥一边回眸一边微恼:“小六,他那样清傲的性子,你言辞太过了!”
“三姐姐,你等他两年,他何时自悟过?他若不考举中士,爹如何肯应你们的婚事?”绾玥深深睨她一目,“为了你,爹娘惶恐不安,你忍心么?”
绿玥低头不语,半晌方苦涩道:“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并不愿忤逆爹娘。小六,和不爱的人成婚,我无论如何做不到,你也常说,人生苦短,总得真性情过一回。”
“所谓真性情不是任性而为,三姐姐,你已十八了,本朝律法,女子十八不婚,官媒将强制为你牵婚!若非爹与容成伯伯交好,只怕官媒早上门了。”绾玥毫不客气道。
“我……”绿玥舌结。
“三姐姐,真爱一个人,不怕直言点醒他,若一味柔弱相对,那是纵容!”绾玥语调稍稍压低,“两年来,你不顾女子名节时常偷来市井找他,他若心事细腻些,如何舍得你担心受怕?三姐姐,听我一言,冷冷他吧,若缘深情重,你们自会雨散云霁,否则,以书画相知也仅仅是红颜知己,算不得地久天长生死相许!”
“我相信他对我的情义,是我不求回报,愿意与他同甘共苦。我想着,时间久了,他的画在闹市无人赏识,他总会清醒的,只在时间早晚而已。”绿玥弱弱道。
绾玥抬眸,指了指街边的訾芙蓉:“花开再艳,深秋也会谢了枝头。三姐姐,等你凋若枯骨,他再明悟么?”
绿玥微愕,双瞳渐渐蒙了一层雾气。
“三姐姐,我敬你疼你,如何愿意你活在凄风苦雨里?我们生在商贾末流之家,虽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