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五年十一月十九,废后薛氏的棺木放入定陵,与此同时,询下旨贬黜薛妙才贬至凉州,而薛广义也举家流放至巴州一带。前朝权势显赫的薛氏一族彻底落败,而随着茯若被册为了皇贵妃,宋氏一族渐渐壮大了起来。
茯若进长乐宫去向昭惠太后问安时,昭惠太后只卧在暖阁的榻上。金丝画屏,杌子上只放着一两樽青釉净瓶。一枝牡丹花妖冶。风骨极是妩媚。
初冬稀稀落落的阳光明堂窗,却给殿里更添了几分肃穆之气。
昭惠太后见着茯若来了,只睨了她一眼,手中细细把玩着一副墨青色的玉佩,良久才缓缓道:“惠皇贵妃平日一向不大来长乐宫,怎的今日却是有这般的闲心,哀家想着,眼下中宫虚位,皇贵妃乃是六宫之主,诸事繁杂,怎的还能腾得开手来。”
茯若只是低柔道:“便是臣妾再是如何事忙,也不能耽搁了给皇太后问安,且依着皇太后所言,臣妾刻下乃是六宫之主,诸事更是不能不为后宫嫔妃的表率,所以臣妾更当仔细。至于六宫事务,臣妾有太子妃在一旁帮衬一二,一时间倒也觉得并非十分劳累。”
昭惠太后只是将手里的那副玉佩递到茯若面前,只见玉质细腻油润,幽光沉静,看便是积古之物。昭惠太后的语气便有了几分悲凉之意:“这玉佩还是哀家的长姐送与哀家的,那年哀家才刚刚嫁进宫内,而长姐早已成婚了数年。哀家原想着姐妹情深便是如此,只是可惜,哀家到底没能保全长姐的孩子,亦未能保全长姐的家门。”
茯若的瞳孔蓦然收紧,道:“昭惠太后的意思是责怪皇上不应流放薛氏一族。”
昭惠太后缓缓瞥她一眼,神色中未见喜怒之色,只是将玉佩拿在手中,细细道:“皇帝乃是天子,即便哀家乃是皇帝的母亲,有岂会妄议朝政,哀家只是感念长姐要在烟瘴之地度日,一时间心中郁郁难解罢了。”
茯若略有些动容道:“皇上只是下旨让薛广义举家流放巴州,倒也未十分苛待了他,且巴州一带所说较之京城贫瘠了些,但也不全然算的是穷山恶水,想来日子也不会十分难过。”
昭惠太后似乎是累极了,只是缓缓道:“话虽如此,但那烟瘴之地到底难熬,哀家只是想着,待得皇贵妃入主中宫过后,哀家便想让皇帝恕了他们,权且让他们先回京城来,只贬作平民便是了。”
茯若只会柔声道:“臣妾只恐皇上不会允诺,太后娘娘切莫忘了,薛广义犯得罪过也不算小,结党营私,筹谋太子这可都是些不得了的罪过啊。”
昭惠太后冷笑道:“惠皇贵妃行事亦未免太绝了,眼下蘩懿已经自裁了,如今皇帝也已然属意你成为皇后,你又何苦做的这般。”
茯若只是低低叹道:“太后息怒,臣妾只是嫔妃,安敢做主前朝之事,臣妾不过是顺着皇上的心意而揣测罢了,且流放薛氏的旨意都是皇上所下,与臣妾无干,还望太后迁怒于臣妾,臣妾担当不起。”
昭惠太后的眼底露出几分阴郁之色,道:“你如今倒是越发有了几分皇后的模样了,言语不卑不亢,只会皇贵妃切莫忘了,便是你日后做了皇后,后宫之主也依旧是哀家,便是日后你又福分做得皇太后,哀家也是身份在你之上的太皇太后,难道皇贵妃以为成了皇后便能独霸六宫么?切莫望了往下还有太子妃,待得往后太子登基,太子妃做了皇后,哀家只怕到时候皇贵妃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茯若闻得昭惠太后的胁迫,只是淡淡一笑,缓缓道:“臣妾自然知道这些道理,臣妾从未有过称霸六宫的念头,后宫须得百花齐放才好,若是时常只得一枝独秀,也不是太单了么?废后薛氏便是嫉妒生事,才失了后位。臣妾便是再是无知,也是不敢重蹈薛氏的覆辙。”
昭惠太后只是冷笑道:“哀家细细问过太医院的人,如今仁惠太后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她能否活到来年尚未可知,若是仁惠太后不在了,皇贵妃又要如何自处。且如今皇贵妃一来没有子嗣,而来失却了皇帝的宠爱,六宫诸人都知道自张昭仪从冷宫回来,便成了皇帝的专房之宠,且有不少的太监在背后嘀咕,说是皇帝原先是属意张昭仪做皇后的,只是因着仁惠太后的面上,才选了惠皇贵妃,如此算来,皇贵妃也当真是算的薄命之人了,哀家是过来人了,深知若是皇后不得皇帝之意,那后位会坐得如何的辛苦恣睢,只怕惠皇贵妃的苦日子还在往后呢?”
茯若听完了这些,心中早有恐惧不由得渐渐加深,只是强自镇定了神色道:“太后当年再是如何不得明宗皇帝之意,如今不也仍旧熬过来了,臣妾若是往后觉得心中苦闷,只想着昭惠太后的例子便是了,左不过福气都在后头。”
昭惠太后只是沉沉一笑,道:“很好,惠皇贵妃果然比昔年初次进宫时从容得体了许多,这样的心性倒也能掌管六宫了,只是皇贵妃心里且先记着你今日所说的言语,免得往后再来悔不当初。”
茯若再无言语,只是默默给昭惠太后福了一福。昭惠太后只是倦倦的挥一挥手,示意让她退下,茯若只照着昭惠太后的吩咐离开了,待得洪尚仪将茯若送出了殿门,才独自一人回到殿中,昭惠太后只对着洪尚仪喟叹道:“她们宋氏一族的女子多心性沉稳。且说哀家不论如何在后宫打压仁惠太后,她依旧能够气定神闲的安坐宫闱,而如今的惠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