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们一直都在阿克拉市区东游西荡,阿龙都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一门心思就想着到矿山里去看一看。他先前回国时采购了一批包括挖掘机、砂泵机在内的砂金开采设备,价格约两百万元,在国内的老家装柜,再通过深圳海关运往加纳。至今还在加纳的特马港口停留。假如还找不到矿山开采他所有的投入都将付诸东流。
阿龙在老家采购的砂泵机厂家的老板名叫黄二小,四十来岁,我见过他几次。他满头银发,身穿着很皱的蓝布中山装,赤脚穿着黑布鞋。他生产砂泵已经超过二十多年了。他的工厂十分简陋,厂子围着大约三米高的围墙,厂房搭着几块蓝皮铁棚子遮风挡雨,毛坯的内墙也没时间粉刷,水泥砖的搭建结构裸露在外。钢材和零部件散落于地,工人们分工明确,按照生产砂泵的工序分开坐着,切割、焊接 伴随着电钻的轰鸣声,几只公鸡在工厂内打鸣。厂门外,经常有一两辆货车停在门口,四五个工人将砂泵设备装入货柜。货车将驶向深圳,然后海运至加纳、喀麦隆、刚果、津巴布韦等淘金胜地。
我头一回跟阿龙去黄老板那打探砂泵设备的价钱时,我们人还在新进街上,远远地就已经听到焊机的响声和震耳欲聋的打磨声。在一个只有上百平米的民房里安装着一台一两万元的机床,黄二小父子与兄弟一同上阵,组成一个小型加工作坊,并以此方式加工、生产砂泵机器。焊枪欢快地喷吐着耀眼的光芒,防护罩的背后,闪动着一个强壮的身影,身穿防护服的黄老板手持焊枪在简易地生产线上紧张忙碌着,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铁锈味。
半蹲在地的黄老板手中的焊枪轻轻一点,眼前“刺”地一声飞起一片璀璨的焊花,弧光耀眼。眨眼间,焊点变红,焊条熔化,两个断面慢慢被“缝合”起来,青蓝色的焊面上焊点均匀而平滑。
等他放下手里的焊枪,我意外地发现他厚厚的工作服袖子上都是米粒般大小的破洞。他挽起袖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多个大大小小的伤疤散落在手臂的皮肤上,他微笑着向我们摊开双手,只见他黝黑的手背上焊疤星星点点。
院子一侧停放着近十几台崭新的发动机,地上随处堆放着铁圈、铁管等配件,四五个工人正在搭建房顶。最近经常下雨,他们得把大院的顶棚盖好,才能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因为手上还有一批定单,我们得加大马力干活”。黄老板跟我们介绍说:“我卖的发动机不单销往非洲加纳,连印度、朝鲜、菲律宾等国都有我的顾客。我还打算引进设备,发展更多的业务。”
阿龙曾经跟我说过单单一个砂泵,大的售价五千多元,小的是两千八元,只用三五天时间就能制造出来。砂泵、发动机和配件,一整套利润大概两千多元。他们工人每月的工资至少也有两三千元。
金矿老板阿龙闻惯金沙味道,看到黄金就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人心振奋。首都阿克拉热闹喧哗的生活气息让他有点惴惴不安,酷热难耐也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望眼欲穿之中,我们在街边的一个中国小店里百无聊赖地喝着加纳当地的一种饮料,这种饮料就像马尿一样有一股刺鼻的气味喝道嘴里却口感极佳,是加纳的上等饮品,类似于我们在国内经常见到的红牛。阿龙一边津津有味地喝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最近为了寻找沙金的产地他已经被折腾得睡不安枕,食不甘味,人已经变得有点神经过敏,如果再找不到矿源地他恐怕要疯掉了。
忽然他的手机一阵痉挛,刺耳的铃声镇痛着我的耳膜,阿龙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紧皱着眉头盯着手机宽大的显示屏,他迷茫的双眼忽然放射出一阵阵惊喜地神色,右手迫不及待地在触摸屏上滑动了接听键,听筒里十分清晰地传来司机纳纳迪克牛仔般沙哑地嗓音,他用十分蹩脚的中文跟他的老板阿龙说,他打听到了一处矿区,当地人正在那里用土法开采,是一个现场观摩的好机会。
挂了电话后,阿龙兴奋得手舞足蹈,有说有笑,我戏谑道:“老板,我们这是准备要去捡金子了么?看你得意忘形地傻样。”阿龙狠狠地锤了我一拳嬉笑道:“去你的,你小子就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捡金子去!”阿龙支付了饮料钱,我们打道回宾馆,带上几包在国内买好的真龙牌香烟,又在当地食品杂货店买了两瓶土茅台,往背包里塞了几大包奶油巧克力饼干。
我们坐进了司机纳纳那辆车窗上有窟窿的小轿车,一路颠簸着开往阿龙神往已久的梦想之地。一路上我们被颠得肠子生疼,肚皮发麻,阿龙直痛得哇哇大叫:“他奶奶的,要是在国内我非把这破玩意大卸八块当废铁卖了不可。小韦,等我们发财了也买辆进口的越野车开开。”我们抱怨的情绪丝毫也没感染到车上的这位黑人兄弟,他开着车内震耳欲聋的低音炮,踩着周杰伦《双节棍》歌曲的节拍手舞足蹈,跟着周杰伦含糊不清的唱词不停地哼哈着,“我们用双节棍,嗯嗯哈伊,我们用双节棍,嗯嗯哈伊……”时不时扭头看着车后座捂着肚子的阿龙心安理得地傻笑着。
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傍晚时分。车窗外到处都是看不到一砖一瓦的破旧土房。房顶压着长长的厚厚的枯草,不禁让我想起家乡的茅草房。一丝不挂的孩子们站在自家的门前,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