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其他院落时,也能在其中看到相似的身影,只是做的事有所不同。各个都是衣衫褴褛,外面的乞丐相比也不过如此。
沈羡的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从这人数足以看出,以前顾焕清在顾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走到一条略微宽敞的大道时,迎面走来一个带着脚镣的人,看到顾焕清,那人现出几分错愕,紧接着眼里迸发浓重的恨意。
“你这个杂种!都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那人激动地咒骂,踉跄着步子朝顾焕清走来,像是要将他撕成碎片。
顾焕清静静地站在原地平淡地注视着,直到对方走到面前,几乎要触碰到他时,轻轻一拂袖将人趋赶开。
那人一个趔趄,这才意识到顾焕清现在是仙修,顿时恨得咬紧牙关,双目赤红死死瞪视顾焕清。
察觉到骚动,有侍从匆匆赶来,动手要将那人拉走,却被顾焕清制止。
“这等轻贱的下人还是不要辱了少爷的眼睛。”
侍从执意要将人带走,顾焕清却是极清淡地一笑,微微释放出威压。
“下去。”
侍从只是个凡人,筑基期的威压已让他两股战战,几欲瘫倒在地。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与他们云泥之别,呼吸间就能结束他们的生命,当下不敢再说什么,作揖后抖着腿离开。
顾焕清重新将目光放在那人身上:“你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那人不屑地一笑,即便两人现在的身份已是天差地别,也丝毫没有尊重顾焕清的意思,“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顾焕清眸色沉沉:“顾绍荣做的?”
“不然还会是谁让我们变成这样?”那人阴阳怪气地哼笑,“没想到你这个杂种竟有这么好的机缘,飞上枝头当了凤凰。早知道如今我会落到这步田地,当初就应该把你手脚打断、眼睛弄瞎栓起来,看你还怎么逃!”
沈羡震惊地听着那人喋喋不休地吐露着难听恶毒的话语,他完全没想到,顾焕清童年生活会是这样的……黑暗。
关于顾焕清的童年,沈羡只是寥寥提过几笔,开篇就是他离家出走投师青阳门。关于之前的事情,沈羡一概不知,而那人仅仅只言片语,他便可想象当时顾焕清的情况是多么的糟糕。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从心中激荡而起,沈羡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人,缓缓抬起手。
然而顾焕清仿佛时刻关注着他似得,在他刚抬起手时便敏锐地察觉到,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力捏了捏。
动作被阻拦,血液重回大脑,沸腾的暴戾因子逐渐平复下来,他微微震惊于自己刚才的反应。
刚才那一刻,他是动了杀意的。
沈羡看了眼顾焕清的侧脸,心里生出几分惶惑。
是什么时候起,他对顾焕清变得如此在意了?
“造成你们这般狼狈的人是顾绍荣,你不用这样仇视我。”
“就是因为你!”那人恨恨道,“你飞黄腾达了,他当然要攀上这根高枝。你真以为他对你真有什么感情?迟来的父爱?哈!可笑至极!要不是碍于你母亲的面子,他早把你这个杂种赶出去了!告诉你,总有一天你的下场和我们一样!日后当心,站得高,死得惨!”
“说够了没有?”一道饱含着怒意的声音幽幽传来,那人身形一僵,慢慢回头,就见他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男人,瞧着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冷峻。旁边跟着几个侍从,正是方才试图将他带走的那几人。
那人干涩道:“父、父亲……”
顾焕清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沈羡这才明白为什么顾焕清不让他出手,原来他一早察觉到顾绍荣已经赶来,正听着他们的话语。
“将他带下去,”顾绍荣冷冷看着那人,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就按照他之前说的去做。”
方才他说的是什么?
——将他的手脚打断、眼睛弄瞎栓起来,永远都别想逃出去。
那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绍荣,大吼:“父亲,你还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还不快拖走。”顾绍荣根本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侍从不敢耽搁,赶忙拖着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那人绝望的嘶喊声依旧在上空久久回荡。
顾绍荣完全没有将刚才的闹剧放在心上,他站在原地,面上无甚表情,看着顾焕清的眸子却满是热切。
“先去大堂吧。”
顾焕清没做表示,沉默地跟在顾绍荣身后,依旧握着沈羡的手。
沈羡心情十分复杂,刚才那人一口一个杂种,像是枪子儿一样打在他的心窝,鲜血淋漓。
这个人,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
沈羡望着顾焕清挺直的脊背,俊逸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像是要传递力量似的,握紧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