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上,漫天群星仿佛结成了一张巨网,这网盖在整个世界的最上空,随着天际缥缈云气时隐时现。
在这样一个夜晚之内,站在整座雄关的最高处,司徒靖的心情极为复杂,尽管事前就已经有所决断,可当事情真的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只不过,不舍的却并不是他脚下的这片土地,而是他如今这一身巫皇境界的修为。
没有走到这一步之前,在司徒靖的心里,并未太过把这一身修为当回事,因为那时他以为所谓巫皇也仅仅只不过是一层境界而已,若当真能在寿元耗尽之前拉着殷聿一同灰飞烟灭,有这么一位大商帝君来给他陪葬,这一生也算值了。
但是,当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一步之后,他却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哪怕就算这一身修为是借助外物成就,就算是不离开大商皇朝,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悄然逝去,自己如今所拥有的修为也会烟消云散,可他却仍是想在这个境界多停留一会,多看一会只有站在这个高度才能看到的风景。
然而,很可惜的是,哪怕他就算再不想走出脚下这座雄关,如今却也是非走不可,因为在他的身后,一直以来都有一个人在不紧不慢的追着他的足迹一路前行。
而这个人,就是整个大商王朝的帝君——殷聿。
司徒靖很清楚,只要自己仍然还在大商王朝境内,那么不论他走到什么地方,这位曾几何时他立誓效忠的帝君,都会把他给找出来,随后毫不犹豫的予以抹杀。
因为,自己犯了一个忌讳,一个大商立国近两千年以来,触者必死的忌讳——突破巫皇境界。
在他脚下这片土地上,只允许有一个巫皇,那就是属于大商王朝的巫皇,而如今这位巫皇,他的名字叫做殷聿,并不叫做司徒靖。
抬头仰望天空,漫天繁星点点,仿佛伸出手便能将它给取下,但凝望着漫天星斗,司徒靖却只是幽幽一声长叹,随即足尖于城墙之上轻轻一点,转瞬间便好似化作一只大鸟般于虚空中向远方飞去。
这座雄关,它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叫做巨鹿。
因此地左右地势连起来看极像一只巨大的鹿首,而它的鹿角,则笔直的对着大漠方向,就仿佛是正在蓄势,随时准备将它的角刺向前方夜幕之下那一片茫茫大漠似的。
若是从高空之上向下看,大商王朝的北方和西方,都是一片苍茫大海,东侧与草原接壤,南部则与一片大漠相连。
来自于草原和大漠的异族,向来都有着想征服这片版图的念头,自夏朝时起,三方便是敌对状态,可谓连年征战不休,每一年都会于边关暴发一场又一场或大或小的战事。
只不过,别的关镇有得有失,但这巨鹿关,却从来都没有被大漠异族攻破过。
如今,镇守这座关隘的,是大商王朝的大皇子殷苍梧。
其实按司徒靖的意思,他原本是想抽空将这位大皇子就地斩杀的,凭他如今的巫皇境界,不论这位殷苍梧是巫尊还是巫圣,在他面前都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想法固然是好的,可司徒靖却没有这个时间,因为也就在动念之间,一直追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已经同样踏入了这座巨鹿关。
若拼着一条性命不要,他自然可以杀掉殷苍梧,但在诛杀此人之后,他自己也没有时间逃命。
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走,按着原定的计划,继续引着那位大商帝君朝大漠深处走。
巨鹿关,这是大商王朝版图的边缘,身体甫一离开这座雄关,司徒靖便感觉到有一种视之不见,但却真正存在的东西,正从自己的顶门处喷涌而出,转瞬间便离自己而去。
这种东西,它叫做气运。
从巫王境界突破为巫皇,必须要依靠此物。
但这种东西,它是属于大商王朝天下九州之物,哪怕就算已经凝聚在他的体内,却终究无法将它带到大商王朝之外的土地上……
而恰恰也就在司徒靖消失的同一时间,这座巨鹿关那古老的城墙之上,便悄然多出了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身影。
尽管于黑夜之际穿着一身白衣立于关隘之上,但这座雄关内外所有军兵,却并无一人发现,如今正有这样一个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在自己头顶之上。
他们的视觉,就仿佛已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阻断,哪怕就算城下巡逻卫队一走一过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将目光避开巨鹿关上的最高处。
“像只耗子一样东跑西藏,如今还想跑到大漠里去?”
立于城墙之上,淡淡地说完了这句话,这位大商王朝的主宰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用一种满是怜悯的语气叹息道:“若是你继续留在这里那该多好?走出大商的天下九州,境界一旦跌落,你只会死得更快!”
缓缓说出这番话,殷聿扭头回望一眼,看着身后那片属于自己的世界,他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江山如画,可惜……若再不能延续寿元,这片如画江山,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言罢,他的身形也逐渐于虚空中开始淡化,却是与之前那位司徒靖一样,都朝着前方那片笼罩于夜幕之下的茫茫大漠而去。
就像司徒靖有着自己的理由,必须要前往大漠一样,殷聿也有着不得不去的理由。
而他的理由,却完全着落在那位被他撵得像只丧家之犬一样的司徒靖身上——只要将此人生擒,他便可以从对方口中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