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位于德国南部内卡河1畔,是个欧洲著名的文华古堡。海德堡大学综合医院位于古堡河对岸偏西位置,东面是大学校区,南面不远是小河。这里是个繁华中藏着幽静,古朴里透着浪漫的老街区;浅棕色为主格调的建筑群里,随处看见曲折的小巷、油绿的树丛、鲜艳的花簇。
陆家瑜到这里已经整整三十五天了,除了守着周逸之的病床,就是由尼可拉斯陪着在医院旁边小街道走走,喝杯东西透透气。她不喜欢这里的阴雨绵绵,潮气和上海的春天差不多。这或许跟抑郁的心情有关系,一个月来她还没有跟周逸之好好说过话。他隔离在一个大病房里,她只能透过玻璃窗看他,因为他除了治疗就是睡觉。这样的日子使她觉得很难熬。尽管每天能看到他活着,却不能说话也不能靠近,想看他一个微笑也难。好在有尼可拉斯这个朋友,他尽心地安排她的生活,有时间就过来陪伴她,安慰她。有时为她介绍周边环境和人文风俗,有时认真向她分析周逸之的病情。
“咯咯咯咯,俊生,俊生,快呀!俊生……”
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个清澈盈耳的女孩呼唤。一个美丽的背影跃入眼帘:匀称苗条的身材,上身是白底子绿色浅花花儿斜开襟短褂,下身是藏蓝色针织面料筒子裙,白袜子黑皮鞋;头后面两边斜插着黑色辫卡,两个油黑发亮的大麻花辨子在背后悠然晃动着。她迈着轻盈细致的步伐跑过拱形桥,转身向右跑。脚下是碎石子小路,旁边是绿草丛生的湖畔。依稀可见远处蓝微微的湖面,红色柱子蓝瓦的湖心亭。她边跑边“咯咯”笑,柔美圆润的声音喊着“俊生”。
她是谁?她为何总是跑那么快呢?怎么追都赶不上。她为何不停一停呢?她为何不回头看一眼?也好让我看清她的模样!俊生?俊生又是谁?我叫俊生吗?我不是叫周逸之吗?我是周家商号大掌柜呀!唔……咦?我怎么喊不出声来?
一排,两排,三排……至少十几个书架,层层叠叠的摆放着好多书,每一沓书上面都布满灰尘,脏,太脏了!陈宽在哪呢?怎么也不让人擦擦?爹看到又该骂了!哎呦,谁打我?怎么不疼呢?还打?你谁呀?哎呀,怎么嘴里在流血?鲜红鲜红的血,我的老病犯啦?怎么心里没有难受呢?没犯病吗?这血又是怎么回事儿?谁能告诉究竟怎么了这是?陈宽,陈宽。怎么听不到声音?我都听不见陈宽怎么听?哎呀,血怎么越来越多呢?这是快要死了吗?不行,我还不能死,我还没去南京。
“来人,陈宽!”周逸之终于喊出声,人忽悠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腿上盖着白色被子;手腕还连着针头和透明塑料管子,管子那端连在个从天花板垂下来的棒子最下端倒挂的玻璃**。左、右、后面都是白色的墙壁,前面是一面透明大玻璃窗,外面像是条走廊;对面房子也是透明玻璃,也是白色的床,有人穿着蓝白色相间的竖条纹衣服。
玻璃窗左边的门打开了,七八个穿白色大褂的人边说话边走进房子,都是洋人。最后面的是陆家瑜,这他认识。哦,这是医院,周逸之明白了,刚才那些都是做梦。这些人说的都不是英语,所以他听不懂他们讲的什么。等他们在他身上脸上检查完出去,陆家瑜才靠近她问:“逸之哥,你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不,不疼。银环,这是哪里?公济医院吗?我记得昨天晚上去聊城,是不是病情严重了?”周逸之被她扶着向后面挪了些斜靠在枕头上。
“逸之哥,这不是上海,咱们在海德堡,你都昏睡一个月了!”陆家瑜靠近他仔细看着。
“啊?这么长时间?那很多事都耽搁——哎,银环,陈宽呢?赶紧让他联系一下南京的罗玉泉。你问一下米斯塔施奈德我啥时候能走?”周逸之觉得要是昏睡过一个月,肯定耽误很多事情。
“逸之哥——”陆家瑜摇了两下他的胳膊,温柔地嗔斥,“你现在是病人,别再想其他事情行不行?”
“呵呵,我知道。你让我安排一下,再好好治病也可以吧?治病要紧,生意也不能撂下不管。”周逸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叫陈宽进来。”
“我去哪叫啊?离着几万里地!再说咱走前你不是已经把生意托付给他和邢红樱了?”陆家瑜幽幽地说。
“啊?是吗?”周逸之努力回想,感觉是有这么回事。
“可不是?”陆家瑜挨着他坐在床沿上,双手抱住他的左胳膊。
周逸之渐渐地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刚到聊城病情就复发。下车后疼昏,醒来是在一个医馆里。他们说他的病治好了,却又再次复发还吐血;他感觉不行了才嘱咐黄陈宽招呼生意,大权也交给妻子邢红樱。临危的时候是陆家瑜用枪逼迫着尼可拉斯和那位老中医,扎过针往出抬的时候他再次昏迷。
想到这,周逸之不禁扭头看着陆家瑜,要不是她那次的坚持,他一定会死在医馆。可是,她显然是对他有意思,这是傻子都能感觉到的。他因为这身体已经辜负了家里的妻子,怎么敢再接受小十几岁的她。更何况她是陆伯伯的二女儿,多年前因为金环跟他订婚退婚的事情差点让两家关系闹翻,现在他怎么敢再逾越。
尼可拉斯来了,和他的导师马科斯一起,向周逸之分析了当前的病情以及短期内治疗计划。周逸之这才知道上次在聊城做过心脏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