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宁临点点头,却将秘书准备的发言稿推到了一旁。
不用发言稿,这是他临时改变的主意。他是一个做事按部就班、对官场规矩奉若圭臬且又不苟言笑的领导干部,在公开的场合中发言很少“即兴发挥”,都是按照稿子和事先定好的调子来。
最起码,在市里工作这么久,市里这些领导还从未见邓宁临发言临场发挥。不管是市里的大会,还是常委会这种相对私密的高层小会。
这不是说邓宁临没有自由发挥的演讲水平,而是他的个性使然,穿着官衣、讲着官话、不逾越、谨言慎行,已经铭刻进他的血脉,成为一种习以为常的人生习惯。
但今天他却撇开了稿子。
劳力一怔,微笑起来。夏翔和曹瑾则极其隐晦地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旋即认真听着邓宁临作指示。
邓宁临的目光微微有些清冷,他环视众人,看得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心头正处在兴奋状态中的年轻干部心头暗凛,正襟端坐起来。这大概就是一把手和上位者无形的气势了,根本不需要语言或者肢体语言,单单是一个眼神,就能威慑人心。
市委书记和准科级干部,天差地别。如果不是特殊情况,连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权力。这就是等级森严的官场。让人敬仰、让人畏惧、让人追随、让人谄媚和忘乎所以的权力。权力的辐射力,远非资本所能比。
“今天的座谈会,我和劳力市长完全可以不用参加。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来跟你们这些年轻同志见见面,鼓励一下。你们这批年轻干部,是市委统筹安排,从各机关事业单位选调出来的优秀人才,你们都有一个共性:政治合格,文化层次高,懂经济,具有改革创新的精神。把你们选派到基层去工作,市委有长远的考虑——我可以在这里负责任地说一句,几年后你们这批同志中,将有为数不少的人走上相应的领导岗位。”
邓宁临挥了挥手,声音更加严肃起来,“但是,能不能受到组织上的重用,还要看你们的现实工作表现。市委组织部会抽调专门力量,对你们的任职表现进行长期追踪考察。由此,也不能排除,有的人因为工作能力不强、政治素质不过关、群众威望较低,被淘汰。希望大家高度重视起来,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勤奋、努力、敬业、自律,尽快成长起来,为全市经济的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邓宁临顿了顿,场上就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来。
邓宁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改革开放已经进入了攻坚阶段,这是国内的大环境。对于我们安北市来说,发展经济、造福全市人民,是一切工作任务的重中之重。同时,也是衡量一个干部综合素质的重要指标。现在,从上到下提倡解放思想、改革创新,所以,你们不要墨守陈规,要大胆工作,充分发挥你们的优势和才干,在自己的岗位上作出成绩来,这是市委对你们的期望。”
“我就说这么多,曹部长,你继续。”邓宁临难得一笑,示意曹瑾继续主持座谈会。
曹瑾笑着接过话筒,朗声道:“同志们,刚才,劳市长的讲话和邓书记的指示精神,大家在下一步的工作中要认真贯彻落实。下面,大家开始座谈。就先从骆志远同志开始吧。”
曹瑾扭头向骆志远点头。
骆志远定了定神,再次起身向几个市领导鞠躬致意,然后才坐下,声音不疾不徐、恭谨而不失沉稳:“尊敬的邓书记,劳市长,夏书记,曹部长,各位同志,今天能坐在这里,跟大家一起交流,感到非常荣幸,也有些感慨。”
“首先感谢市委市政府对我前面在企业工作的肯定。康桥集团能有今天的发展,离不开市委市政府和市直有关部门的大力扶持。一年多来,无论是对两家国有毛纺厂实施资产重组,还是并购安北市自行车厂改组筹建电动车公司,还是参与国际商贸城项目、运作精细化工项目,均得到了市里的支持。因此,康桥虽然不是国有企业,但在承担社会责任方面,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通过内部消化,靠上项目来安置老国企的职工,康桥集团百分百地按照市里的要求,全面接受了三家国有企业的职工,没有让一个职工下岗推向社会,职工收入比以往大有增长,这是我感觉作为欣慰的地方。”
这时,劳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砰砰声响,打断了骆志远的话插了一句:“康桥公司发展的同时安置老国企职工,拉动社会就业,可圈可点,表现出弥足珍贵的责任意识。这一点很重要,也是一个合格干部所需要的品质。希望骆志远同志在基层工作以后,再接再厉。”
骆志远笑着点头:“谢谢劳市长的鼓励,我会把市领导的鼓励化为工作的动力。”
“实事求是地讲,从企业到党政机关工作,对我来说,是一次不小的考验和挑战。在以后的工作中,我将勤勉工作,克己奉公,努力发挥个人所长,在本职岗位上建功立业。请市领导和组织上,看我今后的实际行动!”骆志远没有说太多,很快就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再次起身致意。
在这种场合上,他不适合讲太多。况且,前面劳力对他已经做出了篇幅较大的“组织鉴定”,出于低调保身的原则,他必须要把时间让给其他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曹瑾带头鼓掌,众人也就热烈鼓掌。
劳力和邓宁临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