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些笃信古文经的儒士开始在民间整理和传授古文经,解释古文经,如贾逵的《春秋左氏传解诂》、《国语解诂》、许慎的《说文解字》、马融注解的《周易》、《尚书》等古文经诸书,这使得古文经学逐渐达到了成熟的境地。古文经学注重学术化的考订文献、训诂章句,尤其注重发掘经典中属于周王朝的宗法和礼乐文化,而恰恰是这一点成为今古文经学之争的焦点。
古文经学以《周礼》为大宗,今文经学以《礼记王制》为大宗,因此《周礼》成为两派论战的焦点。《周礼》传授端绪不明,屡屡受到今文经学家的诘难,如硕儒何休就贬斥之为“六国阴谋之书”,而刘歆、马融、郑玄等古文经学家则誉之为“周公之典”。
《周礼》一书,体大思精,学术与治术无所不包。古文经学家相信《周礼》出自周公,书中有完善的官制和丰富的治国之道。《周礼》对官员、百姓,均采用儒法兼融、德主刑辅之策。而这正是现在的大汉国所需要的。
“大人现在明白了没有?”贾诩问道,“今古文经学之争不是学术之争,而是治国之策的争论。今文经学主张独尊儒术,以德治国,而古文经学主张儒法兼融、德主刑辅,两者之间的治国之策有天壤之别。”
“由于本朝皇统屡绝,皇权旁落,外戚、奸阉和门阀士人权势交错,造成门阀势力日益崛起,到今日终于成为决定大汉命运举足轻重的力量。在他们眼里,儒学理想的实现和宗族门第的财富权势是相辅相成的,门阀士族的利益要远远大于大汉国的利益,道德、名节、抱负和博学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大人,你看看现在的征辟和察举之制最后选择了哪些人走上朝堂治理国家?有大人吗?有我吗?”贾诩悲哀地摇摇头,“是杨阀的杨彪,袁阀的袁隗,是马阀、张阀、许阀……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终其一生不过就是一个郡县小吏而已,治国只是我们的一个梦想。”
“为什么会发生党锢之祸?”贾诩看看神情落寞的李儒,摇头道,“说白了,不过就是洛阳的皇权和地方门阀士族的权势之争而已,再说清楚一点,就是利益之争、财富之争。”
董卓望着贾诩,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胡子,他还是有点没有明白。
“太学里有十四个今文经博士,设一个古文经博士,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但古文经学一旦公开授学,研习古文经的士子大量增加,不可避免的就要产生治国之策的改变。而这种情况,无论是天子还是以习今文经学出仕的官僚,都无法容忍。谁愿意白白丢失权势和财富?”
“光武皇帝中兴大汉时,需要大量士人相助以治理国家,光武皇帝迫于形势于是设立了一个《左氏春秋》博士,结果此议遭到了今文博士们的激烈攻击,公卿大臣们也群起反对,《左氏春秋》博士不久就被废除了。到了孝明皇帝朝,因为研习古文经学的名士、大臣越来越多,朝廷的压力越来越大,所以孝明皇帝无奈之下诏告天下,允许《左传》、《谷梁》、《古文尚书》、《毛诗》等四经可以公开在私学传授,但依旧不立博士。孝章皇帝建初四年的白虎观之议是本朝今古文之争的第一个高峰,但古文经学依旧败北。为什么?原因就在于此。有多少人愿意改变延续了几百年的大汉治国之策?又有多少人愿意放弃已经拥有的权势和财富?”
“随着古文经学的不断发展,它已经明显占据了优势,随时都有可能取代今文经学的地位。而现在,袁隗和一帮研习古文经学的门阀官僚们正在试图得到这个机会。”
“自孝章皇帝到现在,古文经学名人辈出,如桓谭、班固、陈宗、尹敏、王充、贾逵、郑众、马融、许慎、张衡,刘珍、李尤、黄景、边韶、崔寔等几十人,尤其是今天,古文经学大师更是名震天下,如郑玄、荀爽、荀悦、马日磾、蔡邕、卢植等人,门生弟子成千上万,就连赵岐、杨彪这样的今文学家也中途改习古文经学,名曰古今通修,其实就是转今为古。以古文经学这样庞大的势力完全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彻底击败和清除今文经学,可以在一段时间内迅速建立新的治国之策,从而实现古文经学家们振兴大汉社稷的理想。”
董卓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贾诩说了这么长时间,其实就是一句话。“袁隗要清除异己,夺回权柄。”
在洛阳城待了两个多月,自己最后还是中了计,给袁隗当刀使了。要不是今天贾诩这么一解释,自己还以为权柄尽握,风光无限了呢?想到自己为了赋税入库,对袁隗低声下气的样子,他就憋屈的想杀人。董卓越想越气,猛然一掌拍在了案几上,“老子杀了他。”
李儒看到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