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诫从高悦兄弟那边回到花园路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满脸写着“我很委屈我很难过,但是我不能哭,不能抱怨。”的苏韫琛皱着一张小脸狠巴巴地抱着几大包将将比自己重的行李站在门口。
坐在客厅正中央的真皮沙发上的韩心夏则是挑剔的环视着正对着正门的那扇玄关,看见苏诫进来了也没站起身,而是操着一口不能更慵懒的口气笑问道:“是阿苏回来了?搬行李么?”
韩心夏的笑容很得体,语气也不算咄咄逼人,但是整个人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傲慢和无礼,明明也是高等教育下培养出来的知识分子,多年的风月场合熏陶下到底也是没留下还能让人称赞的美德。
略一点头,苏诫没有介怀韩心夏的态度,刚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联系了高悦和他哥哥高群做好了自己的财产转移,离婚协议书还要二十四小时生效,上辈子他和母亲净身出门,而后母亲改嫁,自己却是沦落到连畜生都不如的境地,这一世虽然开头出现了意外,不过更好,苏氏的烂摊子,他身在局外反而更好下手!
苏诫把目光锁在苏韫琛的身上,这才注意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出现竟然一个劲咬牙切齿,想起在医院两个人商量好的一幕,苏诫缓缓勾起嘴角,调戏般地低头迎上苏韫琛恨不得吃了他的小兽似的目光。
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暧昧威胁道:“记住你答应我的,如果下个月苏常胜娶的不是韩心夏,而是别家乱七八糟的女人,琛琛,我可是什么都能豁出去的人呢!”
苏韫琛鼓着脸,明明一开始还觉得和苏常胜有几分相似的面目这时候也变得生动而有趣起来。
“不用你说!我不会毁了妈妈一辈子的幸福!”显然是一个不懂得压低声音说话造成故弄玄虚效果的小破孩,嗓子里发出的嘶嘶声吸引了韩心夏的注意力,她踩着哒哒哒作响的高跟鞋紧忙抱过去自己的女儿,用比她女儿还高亢的华丽嗓音爱怜地关怀道:“你怎么还没培养出来你爸爸说过的气质呢!真笨!要端著自己的矜持不懂么?你以后可是苏家的大小姐了,可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你搭话你都当回事似的听着!”
苏韫琛配合着恩恩点头,此时又成了一个乖巧懂事不敢说一声不的懦弱女儿,苏诫觉得自己看透了这个小孩故作精明的处事原则,什么懦弱胆小?那不过是她无力自保时的一种伪装色,就像是深海里面最易折的纤细水藻,一旦有人威胁到她的生存,便会不留余地地绞住对方的四肢百骸,让人无力脱身。
这才是苏韫琛,她异父异母,似敌似友的仇人。
被韩心夏打发着去收拾行李,苏韫琛一步三回头地盯着苏诫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妈妈的目光,她有点后悔了,苏诫才不是合作,她能看出来那个和自己同岁的男孩每走一步都是精心的棋局,而她为了妈妈,却不得不与狼共舞。
目送着苏韫琛上楼走进卧室,苏诫转身走到韩心夏身边,浅浅点了下头问道:“阿姨能不能借我几分钟时间?”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尤其是那个人用不由拒绝的语气先一步坐在沙发主位上。
“阿苏想和阿姨说什么?”韩心夏针锋相对地坐到对面,后仰的身子直挺坚定。
“阿姨应该不知道那天从苏氏离开后我们去了哪里了吧?我们去鉴定了dna,就是我父亲,我,还有苏韫琛的染色体组成,阿姨也是知识分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苏诫端起面前的茶水,递到韩心夏面前,这是双姨每天早上准备给他母亲的一壶红茶水,大概母亲离开的事太突然,双姨的习惯使然,今天依旧是慢慢一壶姜茶。
韩心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苏诫就像是一个蛰伏着的猛兽,面带笑意地蹲在自己面前,她从前不觉得,可是今天看见这个少年毫无年轻人应有的朝气和冲劲,更多的,是蓄势待发的残忍决然。
面前的茶水被她一口灌到嘴里,然后提了提气高声反问回去:“就算琛琛不是常胜的女儿又怎样?你看他现在赶我们母女了么?走的还不是你和那个老女人!”
“阿姨啊!”苏诫轻笑一声,又倒满了一杯,“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只是在关心您啊,苏常胜知道我不是他血肉,赶走了我们,可如果知道苏韫琛也不是他血肉,还兴师动众地搞这一出戏究竟是在给谁看呢?”
韩心夏接到一半的茶杯被摔到桌子下面的地毯上,红褐色的茶水瞬间浸透了一小片的白色毛毯。
“今天他容不得我母亲大肆宣扬我的身份肮脏,一旦他日有了更好的选择,难免不会因为另一个女人重拍一次抛妻弃子的戏码,而这部戏的开机仪式……我不清楚,您却一定清楚得很!”
苏诫点到为止,指尖停留在茶壶上面的浮雕纹路上,反复摩擦了几次之后不舍地松开了手。
“我让院长闭了嘴,年纪大了的人难免比真相更在乎名誉和金钱,暂时您不用担心她的身份暴露。”
韩心夏紧了紧攥着的手,依旧不死心地问:“你要什么?就算我们被赶出去你也不可能回来了!”
苏诫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手上轻轻捏着左手的无名指,沉声笑道:“过不了多久您就知道了,不会为难您,只希望到时候您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