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助，陈克凡的眼睛也一直对着显微眼镜，所以没有人发现他的目光中也流露出惊讶之色，而且越来越浓重。
他并没有为张少白的手速和稳定感到惊讶，毕竟他从医多年，早已过了那个单纯崇尚技术的年纪。
对他来说，“医生”这个词儿有着和小菜鸟们不一样的感悟和意义：医生要做的是治病。
不管一个医生的技术有多牛气，最终的目的都是治好病人，不能治好病人的医生不是好医生。
因此，一个优秀的医生，不一定是技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能治病的。
张少白所展现出来的手速和稳定当然是令人惊讶的，可是更让陈克凡感到的惊艳的，是张少白对于跟腱周围那一块血管网络的熟悉。
张少白面对着这一条条细小血管，信手对接，仿佛在自己的小菜篮子里挑拣青菜似的，毫无错漏。
这样的能力不是每一个天赋优秀且技术好的医生能做到的，这更多是要有足够的沉淀，除了对医学知识的理解，还要拥有丰富的解剖经验，才能在实际操作中游刃有余。
否则，就算手上功夫再好的医生，也只能吻合好几条主要动静脉和神经，其他的就不得不放弃了。
“这小子……基本功好扎实啊……”
虽然不知道张少白在这个年纪是怎么做到这个地步的，可是看到张少白玩弄着切口下的血管网络，不断将可以接好的血管一一接好，又把神经吻合正常，陈克凡真有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以后……跟腱重建这一项，国内还有谁能比得过他？”
陈克凡自问如果亲自主刀，也能像张少白这样将血管吻合好，只是这速度肯定是没办法和张少白比了。
要知道像这种开放性手术，手术时间越拖得久，患者在术后感染的机会就越大，所以真要较真的一较高低的话儿，张少白这手术做得甚至比他都要更胜一筹。
年纪轻轻就能把手术做到这个地步，不管将来怎么样，只要保持水平不出意外，五年后铁定又是一个大夏名医录里的人物。
“不得了啊！”
陈克凡暗暗轻叹，把眼睛从显微眼镜移开，转眼看向眼前那张有点小帅的脸，如有所思。
……
陈克凡能看出来的东西，观察室里的那一众大佬们也都能看出来。
像这样的年轻人他们从未见过，先是吃惊，随即开始讨论了起来。
“这一手也太漂亮了吧，看看这手法，比经年在手术台上的老医生都要玩得溜。”
“没个几百台手术，恐怕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这可不是只靠冲量能冲上去的，说到底还是要天分高。”
“老何，你这一次可真淘到宝了。”
何堂生默不作声，任由别人怎么说他都只是笑笑的看着液晶显示屏。
说实在，他也被张少白的表现惊到了，之前张少白给卡特杜撸多打下手，他就已经觉得孩子进步够大了，可没想到那才是牛刀小试而已，现在才是动真格的。
回心想想，这根本就不需要挖到骨科来啊，放哪儿都是活招牌，经此一役，“跟腱重建专家”这顶帽子这小子想躲都躲不掉了。
……
过了一会儿。
手术室里的年轻人们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张少白的手速和稳定已经让他们麻木，可是张少白对于血管网络的熟悉，却开始提升到他们的意识中。
换成他们任何一个，这么细密凌乱的血管网，想要理出个所以然来，都是s级的难度，像张少白这样做得轻轻松松好像一点难度都没有，简直不可思议。
由此，巨大的差距终于被意识到了，如鸿沟一样。
如果只差一点点，或许还能自己给自己鼓劲儿，奋起直追。
可差得那么多，怎么追啊？
所以，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手术室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消沉的气氛，负能量如雾霾一样笼罩着手术台这方寸之间。
张少白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什么变化，他这一刻已经完全自闭六感，全身心的投入到手术之中。
按照卡特杜撸多教授的手术方案，先吻合好腓肠肌附近的动脉，再吻合软组织中的动静脉……张少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拼图游戏，一点一点的将小块拼图拼好，拼凑出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这手术做得畅快淋漓，并不是因为这里的设施更好，又或者是人员更齐整，主要是手术的思路被打通了，让他有一种行如流水的畅快感。
而且，之前虽然也能上手手术，可毕竟是助手，许多东西都没能亲自去做，只是在旁边辅助观摩，现在能站到主刀的位置，整个手术方案对他来说就变得更直观了，让他可以更加全面的掌控全局。
“抽吸！”
把血管网吻合完毕，张少白先让云姗清理，然后在清晰的术野下观察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开始缝合表皮。
缝合表皮这种事情，原本都是助手干的，只是一助上站着的是陈克凡，张少白不敢劳驾，所以只能自己动手。
这么一场手术下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手一脚的独立完成，张少白缝完最后一针后，终于长吁一口气，把持针钳和镊子轻轻放下。
“完成！”
手术室非常安静。
随即，陈克凡教授先鼓掌起来。
接着，手术室里的年轻人们也鼓起了掌。
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张少白这么顺利的把手术完成，的确让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