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纵然勘破,却不舍得放下。宁愿执拗的相信着,他的小姑娘在三生石畔等着他去寻,去找。纵然曾经消逝于天地间,也总是会有着再度的欢喜他的一日。
潇蓝眸子暗了暗,握着伞柄骨节分明的手有些紧。看着前方如银丝般坠地的雨丝,最终目光落在梨园那一束出了石墙的素白梨花上,冷着脸瞧着,撑着伞,静静的伫立着,却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如同木雕一般,无心亦是无情。
旁人瞧不见,他却是将这梨园处的结界瞧的极为清晰,再入前一步,定就会有人所察觉了。
说来,这顾烟波也算的上是他的故人,且如果不是这顾烟波当初的所为,他也不会入了凡尘,知晓那总是灰扑扑的轮回台下竟是有着凡尘这般令人悠闲的存在。
他曾经也恨过,若是当初不入轮回台自己也不会成了如今的鬼样子,可天下事均有机缘二字,若非是入了轮回台,他亦是不懂何为人间情爱,何为勘破放下,亦是不会遇到他的小姑娘。
“都说国师算的一手好卦相,是否是可以算的他自己的命途。”潇蓝浅笑的说着,眉间却是无一丝的笑意。
医者不自医,算卦亦是不会自算。
怕是顾烟波自己亦是不会知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命途。
潇蓝撑着伞,微微眯了眼,瞧着雨丝依旧的落着,砸在地上,声音入耳如蚊蝇。目光停驻在了墙外那一株露出的梨花上,深沉的说着:“最后一世,还是珍重的好。”
“免得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微微笑着,转了身子,在雨中,潇蓝一步步的走了开。
而潇蓝离开之后,雨丝骤停,霎时间,晴空万里。
只有青石板上依旧湿润的地面,和那梨花上泫然欲落的点点雨水,正是展现这适才的瓢泼骤雨。
如今他是该躲着顾烟波才是,与之前所预言的时辰越发的靠近了,等到轮回台彻底的关了上,他也就再也不用如此用着这伞遮掩了。他就可以有着漫长的时辰,去好好寻这他的小姑娘了。
他欠了小姑娘,小姑娘亦是欠了他。这笔账既然尚未算清,那便是要继续好生算着的,一笔一笔,都是要记得清楚,等见到她时,他定会一笔一笔清算。
青色的背影撑着的油纸伞渐渐的消逝在宫道的最深处,最后只剩下虚无。
温炆,这二字,好似从未出现在这繁华又是缭乱的地方。生似是一捧土,死却化为了雨。
终究,没有留下一分的存留之感,没有一个人会去感念。不过就是这缭乱且繁华的皇城里又失去了一个鲜活的生命罢了,而这些不曾鲜活过的生命,依旧灰白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行走于宫道之上,低着头,瞧着自己破布一般的鞋子。
“诶?这雨怎的就是停了?”胡沉沨正是瞧着这漫天的雨,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凝了眉,却是骤然间瞧到风清云散,极快的就是风和朗日的样子便是不由得出了声。
这雨,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只是如今以术法来控雨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的了。而那些会的,大抵也是天机门的人,那些人那般的傲骨,怎的会愿得去做这种称之为无用的事儿。
若是真的这般做了,都是可以在天机门做着一个笑谈了。
“雨停了。”顾烟波冷声说,琴弦声也骤停,狭长的眸子透过那雪色的窗纱瞧着外方那湛蓝的天。
眉梢皱起,如远山。
心下却已经是有了计较,他把温炆放在身边伺候,一是为了成了那阻挡众人之用,二便是要引蛇出洞。
温炆的血脉不同寻常,并非是人,可算作妖类,不过是尚未觉醒,是以一直是以人身示人,可这种伪装却也算不得什么,稍稍有些术法之人就是可以瞧的出她的血脉,潇蓝,亦是如此。
潇蓝为了他的伞,定是会来取温炆的血脉,而这雨已停,想来已经如他所愿了吧。
白琉玑曾言,他不可与潇蓝为敌,他不懂是为何,却依旧是听从了。不过此刻他却是要用饵食将潇蓝引出来,潇蓝手中,有着他所必须要的东西。
温炆或许是会怨他,只是,落棋无悔。温炆父亲挥剑染了他顾家人鲜血之时,就应当念到有着这一日。
虽并不知为何她家亦是灭门,他却好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当年的灭门之事,决计不会有着这般简单了的。连着沧苼的灭门亦是如此。而这背后的人,不论他藏得再深,他亦是会用尽一切的将他找了出来的。
之前炆如他犯下了如此的罪孽,而今他可以用着他女儿这颗棋子,他也是应当含笑九泉才是。
世上总是有着那般多的人是无辜之人,可他全家亦是无辜之人,那些既然犯下了罪孽之人,就算是潜藏的再深,他亦是可以寻得到,然后,连根拔除。
这温炆,也是其中的一根罢了。
温炆的父亲曾经参与过顾家的灭门,只不过伪君子藏得极为深,若不是他算了这许多的卦象,又是暗中派了如此多的人去调查,怕亦是寻不得这人的。无深仇,无大恨,不过就是为了他妻子妖的身份不再被人察觉,他就挥剑斩了他家数十口人。
顾烟波闭了眼,将满目的情绪掩藏于下。那夜的月,那夜的血,血腥味儿好似还在鼻尖萦绕着,从未这般的恨过,从未。
天机门修的是无情道,等到这次出关之后,他的情感怕是更加淡漠了吧。就在这之前,他要将之前所害过顾家的人一一铲除掉,这温炆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