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贼头目黄家旺的担心也有道理。自来骑兵最重机动力,何况响马贼惯于在平原往来劫掠,最多是开个大户,打个土围子,并无什么战阵。此时他们在街巷上列队,实不利于马力的发挥。一旦被大军堵截,骑兵优势很难发挥。
但雷占彪想来,济南一共才有多少兵马?战力最强的抚标又已叛乱,即使济南右卫全军开到,也未必就怕了他们。而且自己率领的这数十寨的山贼,属于典型的乌合之众,本就是易散难聚。遇上有利之时,大家争先恐后,生怕失了便宜。可是一旦失利,分崩离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此刻济南城内局势复杂,如果仓促撤离,说不定人马就因此散了。自己当初统合三十二寨,靠的也是武力加手段,有威而无恩,根基并不扎实,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和孙家联姻的原因所在。如今千里迢迢杀奔济南城中,杀了不少官兵,自己不过劫掠了一些庄子,所得不多。若是没抢到多少大甜头就走,以后这队伍更不好带。那一番扬眉吐气的雄心壮志,也别再想了。因此上,雷占彪踌躇不决,还是想先看看虚实再说。
就在雷占彪心中计算得失之时,附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伴随着人声嘈杂,听起来,远远不是数千人能发出来的,而且后面和两边都在渐渐逼近,竟似对山贼队伍做了三面包围之势。这近千的山贼骑兵,饶是杀人如麻,也不禁有些胆寒。甚至有些战马都止不住的刨蹄子,喷响鼻。
再过片刻,北面、东面、西面的几条巷道口,同时出现人群,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雷占彪不由大惊,济南城中,哪里凭空来了这么多人马?
待等仔细看去,却见这纷纷赶来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看架势,怎么好像全是些逃难的百姓?只是这些百姓,如今有不少人手中拿了兵器,什么长矛大戟,盾牌单刀。有些没拿制式军械的,也都拿着长棍短棒。甚至其中还有些人,身上竟穿了甲胄。要知道,这种东西连绿林马贼手头也没有几件,雷占彪有件皮甲,已经足够他显摆了。而看这些百姓中,居然偶尔还能看到个把身着铁甲甚至山文甲的,这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来的百姓不只是从雷占彪队伍的后方,还有大批难民同样手持兵器,从沈羽抚标营的后方和两面包抄上来,同样是人头攒动,怕不有数万之众。因此在这一片街区,形成了严鸿的钦差队伍在中间,被雷占彪和沈羽前后包围,而外围又有大批武装难民的局面。
沈羽眼见大批百姓赶来,倒是不觉得太意外。这些人手中的武器,本就是白莲教下发的,甲胄多半也是从武库得来。今晚本来制定的计划,就是一方面让抚标营先宰了钦差,而另一方面由白莲教徒煽动灾民,以“解救钦差”为名,进攻济南的各处官署和尚未被白莲教渗透的官兵。
等到严鸿干掉,官府也被烧得差不多之后,再由教中长老出面,恐吓利诱百姓,说严嵩最是疼爱孙儿,严鸿既死,朝廷必派大军来将济南屠城,到时候玉石俱焚,只怕要杀人百万,为严嵩的爱孙抵偿。大家左右是个死,不如拿起刀枪,攻占济南,谋个出路。
百姓们在群体效应的刺激下,最是难以冷静思考。白莲教两位长老能言善讲,自能说得百姓归附,更何况还有核心教徒从中帮腔造势。这样,就形成了第一步:占领济南,集结大军。
由于济南是山东最高权/////力/////中枢,一旦这里被占领,山东整体行//////政体系相当于瘫痪,各地的官员多半就会据兵自守。就算有人来攻,仓促间也难以组成大军。以二千蒙古兵加五千神兵,以及裹挟诱骗的大批难民百姓,完全足以把讨伐军消灭。
利用这段时间,沈羽自信就能从灾民里训练出一支能与官军一战的武/////装力量,然后借此威风,席卷德州、泰安、临清各地。到时候进可以攻打京师,一统江北,退也可以割据山东,占地为王。
此外,山东控制漕运,只要截断漕运通道,京师的钱粮无法输送到九边,则边军无粮少饷,必然哗变。到时候库腾汗的数万控弦,扬鞭南下,谁人可与之匹敌?再有白莲部众甘为前驱,带路当炮灰,推翻大明,另立乾坤,决非妄想。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成为开////国的功臣,世袭王侯。
沈羽倒是打得如意算盘,可是按计划,难道不应该等宰掉严鸿,以响箭为号之后,白莲教师兄们才把难民带领聚集过来,听长老训话么?怎么现在两家正在对峙,他们就围过来了?想到此间,沈羽不由暗自怨恨,都是雷占彪这孙子胡来,不然耽误这一些功夫,说不定已经把严鸿消灭了。
存了这种遗憾,沈羽进一步观察,却发现这些灾民里带队的,并非自己熟悉的白莲教几位师兄,而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一些大汉,看模样,也是灾民。往常在队伍里面蛊惑煽动的教中师兄,此时一个也不见。这是什么情况?
沈羽正在奇怪,只见这些百姓不但从几面把他们团团围住,而且一步一步往圈子中间挨蹭,不少人叽叽喳喳,在窃窃私语,由于人数太多,这些细语汇成一股巨潮般的嘈杂。此时屋脊之上,邵景朗声道:“诸位山东的父老乡亲,你等莫要担忧。严鸿严钦差,海瑞海钦差都安然无恙,就在这圈子中间!”
海瑞虽不知就里,一听这话,也令李鲲鹏把钦差仪仗高高举起。早有眼尖的百姓望见,一起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