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是一门艺术。
有些东西明明是一个意思,分两个不同的人来讲,就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若不是云琉一早知道他们对山下的人做了多少罪过的事情,或许单凭他们的一面之词,也能认为受到伤害的并非是山下的平民,而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天祖娘娘。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弘扬大道。道,是唯一值得推崇、钻研的事情,但我们的道,与世人常知的道,却不是一种。天道在上,无人能及,我能做的,也只是带领百姓们,脱离俗世的苦楚。”那人声道远扬,香薰点燃往空中缓缓升起,站在她身边的两位高人,姿势怪异,闭目念诵着不知道什么。
随后有一人上前点香,走到众人身前,扬声说道:“天祖娘娘是唯一真理,是神之子,天祖娘娘的道,乃善,违道者,便是恶。是恶、必除之!”
云琉透过窗户的小口,看到这屋子中央,有一根木柱,一名年轻的少女被捆绑在柱子上,浑身上下沾染了不少血迹。她鬓发凌乱,闭目颌首,忽得一棍打在她身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天祖娘娘万岁!”
“天祖娘娘万岁!”
疯了疯了!
这一个两个都疯了!
这结结实实的棍棒打在身上,一下两下专挑她疼处下手,没一会儿功夫,那少女便晕死过去。单薄的血衣又染了新血,这个地方已经脱离了宗教,成为一个私立的酷刑场了。
云琉一脚破开窗户,翻身跃入其中,那人可并没有因为少女晕死过去而停下动作,木棍再一次朝人落下的时候,被人一脚踢开。
棍棒在空中断裂成两半,木屑随之散落开来。
“大胆!何人敢闯天道殿!”
云琉一脚踢飞前来阻拦的几个武夫,这一脚用力十足,足足将人踢飞三米远,云琉转身落地,怒道:“就你们这样也敢自称天道!我看歪魔邪道还差不多!”
天道殿内单独立有台阶,最高处的位置上,一层薄薄的纱帐围绕在上,隐约从帐后露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她不露面。
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里头另有两人扶着她,往前走了一步,铃铛声在屋中响起,云琉忽然发现在这位天祖娘娘是个习武之人,她那种似天外而来的声音,怕是借着深厚的内力而做到的。
她凭空落下一掌,内力深厚且极具杀伤力,云琉反应虽快,却快不过这一掌的速度,硬生生迎面接下了大半,所受之处,疼痛欲裂。
云琉被打退至墙边,内伤让她吐出一口血,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人。
“姑娘。”天祖娘娘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浅言开口道,“你忽然闯入,打伤我的侍卫,是为何意?”
先前因为打斗而混乱的信徒也立马反应过来,纷纷讨问。
“大胆狂徒,天祖娘娘讲道,你为何破坏?!”
“快把人放开!”
“给天祖娘娘道歉!”
被打飞的武夫个个身强体壮,复而从地上爬起,先前看一个小丫头,并没有使出全力,两手合十握拳,拧动了两下脖子,眼睛瞪得老大,恶狠狠地看着她。正欲上前再斗上一番。
云琉道:“你说反了吧?现在被打伤的可是我。”
闻言。
信徒纷纷骂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谁都看见是你先动的手!”
类似的言语越说越烈,最终辱骂声更是绕梁不绝。
这一张张嘴脸都是欲吃人,等待着她被千刀万剐,不知道的,还以为两者之间是什么杀父之仇。
“罢了。”天祖娘娘开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想必是对我们有误会。”
“天祖娘娘圣德,你,还不快给天祖娘娘道歉!”
人一旦愚蠢到了某个地步,就已经越过可恶,变得可悲了。他们沉浸在一种被编织出的假象中,全然以为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在他们看来,云琉是忽然闯入,打伤他们武夫,扰乱他们规矩的贼人。
全然不顾自己先前所做的恶行,好似他们无缘无故伤人也是对的。
云琉没有见过这样无耻之徒。
好歹要把那人带出去。
云琉自知不是那个天祖娘娘的对手,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压着胸口准备蓄力上前,就在此时,对方却先一步发现她的意图,抬手又是一阵杀招落下。
口头上说着“得饶人处且饶人”、“救世救难”的天祖娘娘,落下杀招却比谁都要快狠准,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
云琉以为自己会死在此处,忽然一道寒光乍现。
剑气打断了突袭,一个人影恍然在她身前行过,片刻停留后,抓住她的胳膊,暗道一声:“走!”
天祖殿的屋顶被人闯破,那人迅速地带着云琉跃上屋檐,消失在夜色之中。
“糟糕,让他们逃了!”
夜间晚风轻拂过纱帐,从细缝间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金珠翡翠戴在身上,华美的衣衫与挺拔的身姿,在夜晚中朦胧浮现出的烛光,混杂着香气制造出一种无尽的神秘。
黑色的眼眸如同一汪深水,看着人远去的方向,逐渐陷入沉思。
“放开我!”云琉一个甩手挣脱开那人的手,荒芜的丛林间,落叶飞舞而下,她大声说道:“我要回去揍死她!”
莫安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有这么大的力气,瞬间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皱眉看向她,道:“你这么想回去送死?”
“什么?”
“我们之前见过吧